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一）

颜澈从摩托车店下班，看着逐渐染红天边的夕阳，心下一动，捻了个诀，眨眼的功夫，来到了上海不远处的云起山。

她每到一处地方，都有去当地的灵山拜访一下的习惯，山上有很多的仙灵精怪，他们在山上的日子过得极为无趣，于是对于来到山上的客人总是无比热情。北归的候鸟在这停驻时总会带来各式各样的故事和消息，日子久了，精怪们就干起了买卖消息的行当。颜澈每到一处，便会向这些山精们探听九卿的消息。如今的她虽然已经知道九卿在哪里，不用再去探听消息，但是这云起山有位故人，数千年前的碧落山上，她，九卿和这位故人便已经相识了。

颜澈倒是很久都未曾来看过他了。

想到从前这故人带着她在碧落山上打鸡斗狗的混世日子，她的嘴角浮起一丝笑意，不知这位故人是否适应了没有九卿的日子，又或者，和她一样，一直辛苦地寻觅着。

到了白锦晨的洞府门前，颜澈长抒了一口气，做了一下与故人重逢的心理准备，便走了进去。刚走进，看了见两个人的身影，心下觉得不可思议，向外退了退，确认了一下是白锦晨洞府不错，这才放心地走进去

颜澈白锦晨，这才九百年不见，你这是……连孩子都有了?

被唤作白锦晨的男子回头，那张让女儿家春心荡漾的俊逸面容还是与九百年前的一般无二

白锦晨呵，你个小没良心的，九百年了，才想起来看看我这个老人家

颜澈走近，捏了捏孩子的脸，十分喜爱。

颜澈孩子乖，叫姐姐。

白锦晨哎哟喂，您老脸可真大，多大岁数了，让人家孩子叫你姐姐

白锦晨阿愿乖，叫她奶奶

颜澈九百年没见了，你就这么想挨打?

颜澈诡异地勾了勾嘴角，从身后抄出一把铁锅，动作还是如数千年前一般熟练。恍惚间，好像回到了从前他俩一见面便鸡飞狗跳的日子。

即使手上举锅的动作不曾示弱，其实颜澈心里对他很是愧疚，也是因为这愧疚，整整九百年不敢来见他。

当年那件事后，颜澈被送去了无尽雪原，而白锦晨也被连累，贬来了下界仙山，可怜他堂堂一只白虎神兽化作的仙灵，在这做着守山的山神。

白锦晨好了好了，不逗你了，这孩子是只小胡萝卜精，化成人形的时候实在虚弱，我就把他带来洞府里养着

颜澈是从前你在碧落山种的那棵萝卜?

白锦晨没有说话，颜澈知道他是不想提起从前。

颜澈我知道他在哪了

看着白锦晨毫无惊疑的深色，颜澈突然就明白过来

颜澈你早就知道了?

白锦晨依旧沉默着，颜澈苦笑，果然是这样，是啊，他的消息那么灵通，又怎么会不知道，原来从头到尾，只有她自己被蒙在鼓里。

过了良久，白锦晨才打破寂静。

白锦晨记得九百年前，从碧落山离开的时候，我就告诉过你，你的心脉已经被冰封死

白锦晨你不可以有太多的情绪，否则后果会怎样，我也不清楚

白锦晨你看你如今的面色，是真的不想活了?

颜澈为什么不告诉我?

她不关心其他的一切事物，她只想知道，为何白锦晨能够眼睁睁看着她找寻了这么多年而不动声色。从当年在碧落山，她睁开眼睛发现九卿不见了开始，她把碧落山翻了个遍，白锦晨便陪着她把碧落翻了个遍，惹得整座山的仙灵精怪叫苦不迭，哀怨沸腾，可是无论颜澈怎么闹腾，白锦晨都由着她胡来，当时颜澈觉得，只要有他在身后，即使全世界都厌弃她，她也不会觉得太难过，可现在想来，当时的种种，却像个笑话

白锦晨……你不会想知道的

白锦晨你现在还有心思管别的?能不能先顾好你自己

白锦晨旁人也许看不出来，但我不相信你自己也不清楚自己的状况。

白锦晨难道你是真的不想活了?

颜澈定定地看着他，一时恍惚，还没有从自己被瞒了这么多年的事实中走出来

白锦晨颜澈!!

白锦晨你记住，你必须照顾好自己，不能一任性就随便撒手人寰魂飞魄散

白锦晨因为，你的命，不止是你自己的

白锦晨无比郑重地说出这句话。颜澈看见，他用相识千年来唯一一次这般严肃的神色看着自己，他的话如同巨石砸在她心上，她知道白锦晨意有所指，却不敢细想

颜澈走出洞府的时候，脚步停了停。

颜澈白锦晨，当年的事情，对不起

她没有回头，即便是现在，心中的愧疚还是层层叠叠，压得她不敢看白锦晨那从来都满是热忱的眼睛。

白锦晨阿澈，你知道的，我从来没有怪过你

此时在山的另一边，王一博在树林里转了一圈又一圈

王一博嘶，怎么走了这么久，好像还是在这个地方打转呢

王一博这树怎么长得都一样……

王一博手机也没电了……

王一博我刚才为什么要打那么久王者……

就在王一博后悔自己玩了太久手机导致手机没电用不了导航的时候，隐隐有幽香传进他鼻尖。

王一博哪里来的香味……

这清香很是熟悉，像是很久很久之前他曾在哪闻过似的。他不由自主地找寻这香气的源头。

不知走了多久，好像有隐隐的夕阳光辉从前面的比他还高的灌木林里透进来，王一博拨开眼前灌木的厚重树叶，便看见前方的山石上立着一个女子，她身着白色长裙，站在夕阳红色的霞光里，长长的黑发披散在肩上，随风飘荡

王一博内心OS：该不会是撞见不干净的东西了吧……这也太背了……

王一博刚想转身就跑，却看见那女子回了头，一双清澈的眸子仿佛蓄满了水光，定定望着他，那莫名让他觉得悲伤的眼神，又像是在望着另一个人，他一时有些愣怔

颜澈听到身后的声响，本以为是山间精怪捉弄自己，回头却看见那样熟悉却又恍如隔世的清俊面容

刹那间，看到这个自己日思夜想，找寻了一千多年的人突然就这样出现在她眼前，她有些慌了神。重逢的场景她想过很多次，重逢时该说的话她也暗自打过无数次的腹稿。原本她有太多的话想说，有太多的思念想倾诉，而此刻太多的情绪一起往上涌，堵在心口，却哽得她无法出声。

她看着那熟悉的清朗容颜在夕阳云霞的映衬下仿佛熠熠生辉，有一刻，她觉得仿佛这里就是碧落山，仿佛他们还是在从前，仿佛他们之间，从未相隔一千多年。她被冰封千年的心脏不停地颤动，好似迫不及待地复苏着，难忍的疼痛和无数难以言说的情绪一起研磨着她的意识。

良久，她用了好大的力气，才将嘴角扯出一丝笑意。

她几乎有些哽咽着打破两人间的寂静。

颜澈好久……不见

王一博…………

内心OS：这人怕不是从疯人院里逃出来的

王一博我们见过吗?

颜澈愣住了

王一博算了算了，你说见过就见过吧，姑娘，你手机能借我用下吗?

颜澈我……我不用那东西

王一博…………

王一博内心OS：看来真是撞见山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