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缱绻过后，已近辰时，新婚夫妇均无高堂可奉，也就不必早起，尘稷山上下也基本喝得烂醉，只有暗罗卫还在坚守岗位和收拾残局。

　　虽听厉尘澜说没事，路招摇却还是有些不放心，几日后的正午时分，厉尘澜喝过药有些困倦，路招摇刚好想起此事，便趁他睡着瞬行去找顾晗光了。

　　路招摇到南山时，顾晗光正为厉尘澜的病忙得焦头烂额，见她新婚没几日就苦着脸，全然不似往日那般潇洒，不禁怀疑是厉尘澜的事没有瞒住，于是试探着问道：“你都知道了？”

　　路招摇“嗯”了一声，想问他有没有其他的药，能早点治好厉尘澜的心痛之症，却听顾晗光一改往日的毒舌，叹了口气道：“招摇，很抱歉，我也没有办法，你们刚刚重聚，却又要分开，我也很难过，可我毕竟只是个大夫，这次，我实在无能为力。”

　　路招摇听见自己脑子里“嗡”了一声，“你说什么？”

　　顾晗光一惊，知道自己闯了祸，忙想把话圆回来，却发现已经晚了，路招摇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他，求救一般地问：“墨青他到底怎么了？”

　　顾晗光以往见惯了路招摇威风八面、无法无天的样子，也从未怕过，可此时面对着这个神色凄然、近乎崩溃的路招摇，却突然有些手足无措，他想说些谎话安慰她，舌头却像打了结一样，什么都说不出。

　　他愧疚地背过身去，道：“他胸口的印记，是六合天一剑的诅咒，天剑之力，会摧毁他的形神，也就是说……”

　　他无法再说下去，因为他适才转过身，便看见路招摇颓然坐倒在地，脸上没了表情，眼里也失去了光彩，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动了动，随后便站起身，瞬行消失了。

　　沈千锦从身后抱住了他，柔声宽慰道：“晗光，不要太自责，这不是你的错。”

　　顾晗光回过身与她抱在一起，道：“千锦，无论如何，我也要尽力一试，我是真的想帮帮他们。”

　　路招摇瞬行回到戏月峰，眼望脚下，外围的婚礼仪仗已经撤下，大家都在忙着各自的事务，几日前的欢喜与热闹仿佛一场梦，她抬起头，只见天上白云舒卷，去了又来，散了仿佛总能重聚，可她的小丑八怪，世界上最美好的墨青，却要永远离开她了。

　　她迫切地想见到他，却无论如何都迈不动步子，她该如何面对他呢？如果当初不是她闹着要六合天一剑，也就不会有今天。

　　她至今还记得，当初他从海外仙岛归来，背上便多了一道狰狞的伤口，数月未好，如今天剑之力附在胸口上，他该有多痛！

　　她正悔恨之时，却见厉尘澜推门走了过来，上前一把抱住了她，一瞬间，仿佛用尽了全部的力气与一生的深情。

　　她终于鼓起勇气抬起了头，却见那双盛满星光的眼睛里起了雾气，他珍而重之地轻捧她的脸，笑容如同清风拂面，“招摇，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选择，我从不后悔取天剑，更不后悔遇见你。”

　　他将她抱得更紧，道：“在我一生中最灰暗最无助的时候，是你救了我，从那一刻起，我才真正开始活着，所以，你不是我的灾祸，而是我的救世主，不要自责，也不要难过，我不害怕任何结果，我唯一害怕的，是你伤害自己。”

　　路招摇再也抑制不住，眼泪奔涌而出，几乎泣不成声地问：“墨青，我该怎么救你？”

　　厉尘澜抚着她乌黑的长发道：“招摇，不要害怕，我们还有时间，我不会放弃，你也不要。”

　　路招摇凄然地笑着点了点头，两人就这样静静拥抱了很久，才携手回到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