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自由之地

对很多心怀梦想的年轻人来说，一座向往的城市就像一个巨大的绞肉机。人们趋之若鹜的钻进去，经过洗礼，然后蜕变，成为他们之中的一员，扎根在这里。不同的是，有些人依然向着梦想努力着，不忘初心；但很大一部分人，为了适应这里的生活，忘了自己是谁，为什么而来，付出的努力变成了只是为了在这里活下去；更有甚者，已经自甘堕落，卷缩在城市里最阴暗的角落，变得丑恶、肮脏。相同的是，所有的人在这个巨大的绞肉机里，都被贴上了同样的标签——某某地方人。不管活得怎样，人们被贴上了这样的标签，就会觉得这一切就值得，仿佛与其他小地方的人有所不同，高人一等。

一路上，沈羿一声不吭，心里却像住进了一个万人球场般，场内鼎沸的人潮一浪高过一浪，正如他内心一波又一波的惊叹。

行走在人头攒动的街上，沈羿既感到迷茫、不知所措，又感到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新鲜，充满了好奇。他从未见过夜里如此灯火通明的街道，人们熙熙攘攘，大吵大笑，在街边琳琅满目的、各种各样的店铺间穿行。店内的每种商品他都想去看看，去摸摸，去研究一下；街上每个人的穿着也都令他惊奇不已。在他的国家，或者说几乎全世界所有的国家，人们都穿着政府配给的，高强度耐磨材料制成的衣服，没有过多的款式，而是偏向功能性和经济性。但在这里，他看到一些人的衣服上被安上了闪闪发光的光条；有些人则穿成了古代的武士，和历史书上的插图一模一样；甚至还有人只穿了一块遮羞布，但全身每一块皮肤都布满了夸张的纹身。这一切沈羿只在一些违禁的战前资料里见过，想不到时至今日，竟然身临其境。

身体木讷的移动着，双眼却忙的天花乱坠，一边是高耸入云，造型奇特的摩天大厦，一边是依然烧着燃油的复古机车，还有各种私人飞行器，横冲直撞的穿梭在五彩缤纷的城市夜空中。沈羿沉浸在奇幻的世界里，一时间有些忘我。

六爷一声催促，将沈羿从迷幻中拉回来。“穿过这片街区，就到我的住处了，你初来乍到，就先住我那里吧。”

“怎么样，沈？是不是感觉在另一个世界？这里可是自由之地最繁华的街区，我们称这里叫做‘all in’，榨干你的一切，哈哈哈。”西瓦尼放肆的将手臂勾在沈羿的肩膀上，一改之前的畏畏缩缩，这让沈羿有些相信他之前说的，他在这里的名号是响当当的。

穿过这片名为“all in”的街区，喧闹声立刻减了不少，又经过了一段路程，三人终于到了居住地——野狗街。

沈羿对此疑惑不解，为什么会有一个街区叫如此贫贱的名字。西瓦尼自告奋勇向沈羿解释，这并非官方命名，而是大家都这么叫习惯了，因为自由之地根本没有官方，说完哈哈大笑起来。一路走着，沈羿开始理解了这里为什么叫野狗街。且不说这肮脏的环境，单说这杂乱无章的街道，和委在墙角的醉汉，就让人心生不安，再加上歪七扭八的低矮建筑，破旧的市政设施，真的可以说是野狗最常出没的地方。

转过一个街角，一行人进了一条小路，昏暗的灯光下，一间朱红色大门的铺子出现在路边。“就是这里了！”六爷拿出一把精美的铜钥匙，对着门外挂着的黄铜大锁，小心的插进了锁孔。咔嚓一声脆响，锁簧弹开，六爷取下大锁，吹了吹上面的灰尘，又用袖子来回擦拭。

“这老头，现在谁还用这样的锁？”西瓦尼在回到自由之地后，明显底气足了很多。的确，沈羿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久远的锁，不管是在他的祖国，还是别的地方，都是电子锁，视网膜、声音、面部识别，甚至还有更高端的，就是没有用钥匙的。

“你懂个屁！这是我老汉的标志，我不在家的时候，路过的人一看，就知道咱是干什么的，总不能在门口贴个告示，说我是个倒腾稀奇玩意的走私犯吧？”六爷一边骂道，一边将二人引进屋里。

灯光一亮，着实吓了沈羿一跳。铺子虽不大，但里面可谓是包罗万象，杂七杂八什么都有，尽是些稀奇古怪的玩意，沈羿见都没见过。不自觉的沈羿便拿起手边一个小盒子，打开一看，里面竟是一部圣经，皮革封面，里面居然是纸质。沈羿刚要翻开看看，六爷急忙上前，“别用手碰！”吓得沈羿急忙合上。六爷丢过来一副手套，“手上有汗。”接着自得的说道，“这可是现存不多的纸质书，少说有150年了，去年有人出大价钱要，我都没舍得。”

“得了吧，老头，我看是价格不够高吧，你倒腾这些不就是为了钱么？”西瓦尼在一旁嘲讽。

“哼，你这个掉钱眼里的土猴子，懂什么文化价值？”六爷回道。沈羿听完觉得六爷跟自己的想法一致，果然喜欢历史的和倒腾古董的人都对文化有偏执，便也笑着说道：“大概他的世界里，没有文化的概念。”

六爷跟着笑了，笑的很有深意。西瓦尼这才反映过来，跳起来叫道：“你说谁没文化呢？喜欢玩文字游戏的****佬。”

三人哈哈大笑一阵，一扫旅途的疲惫和伤痛。也许共同经历过生死的人，他们之间的感情远远要比其他时候更加牢固。沈羿与六爷和西瓦尼素不相识，却因一段奇幻的旅程，变成了彼此的伙伴。而对沈羿来说，六爷则更像是他的亲人，他能在六爷的身上感觉到父亲的影子，使得他孤单的心有了新的精神依靠。

这一刻，沈羿可能才真正忘记了赵琳琳，忘记了过去的委屈和不甘。新的落脚点，也许对他来说，更是一个新的家。有了家，便有了安全感，有了能够避风的港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