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五）

折颜和东华本来还想着要不要自己去把真相告诉醉溪的时候，醉溪自己找上门来了。就因为梦里那声“初尘”总让她觉得有事瞒着她。

这次醉溪没有去找折颜，“你是来找我父君的吗？”滚滚的头上别着那枚簪子，奶声奶气地问，“嗯，姑姑有事要问他，去找安荷仙官要糖吃吧。”

“来了？”紫衣尊神似乎知道她要来，案几上摆的是一册册的史书，“东华帝君什么时候开始看自己的辉煌战功史了？”

“倒也不是，滚滚说学塾的夫子教的上古史，同我说的不一样，特意找来看看。”

“重霖自然不会把你无聊得不得了干出来的事情写进史书里，自然是不一样。”

“有什么话便问吧，别问这些有的没的。”

东华还是拿着书，没有看她。

“流花阁，燃炀，还有我，不只是我封了流花阁那样简单吧。”

“的确没那么简单，但也没那么复杂。”

“帝君，折颜上神来了。”

“请进来。”折颜都来了，这真的是有什么说不得的事吧。

折颜来的时候，和东华一样，“来了？”

“愿不愿意说，全在你们，左右我也不会出什么事，只是不想夜里再受折磨罢了。”

东华终于放下手里的书，看了折颜一眼。

“你三万岁的时候...”折颜像是揭开了从前苦痛的回忆，却又不得不把伤口撕开给醉溪看。

醉溪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她原以为自己向来孤身一人，就连三生石上，她也注定无依无靠。

折颜说完的时候，醉溪一动不动，就连桌上的茶杯，同她的心，一样凉。她没有说话，她也曾爱过，记忆如潮水般涌上来，酸甜苦辣，她还没意识到自己，曾拥有过这么多，也未曾想过，自己失去过这么多，半神半魔，不是生来就是，是她自己爱错了人。

“那药..”沉默了许久后，醉溪缓缓吐出两个字，话还没说完，或许是郁结在心中太久，身体一下前倾，吐出来一口带着银晶的血，醉溪没有再说话，“那药，是我给你灌的。”东华看着呕出血来的醉溪，莫名有些心疼，又有些愧疚，那是他从碧海苍灵捡来，一天天看着长大的人啊，若是他当初心软一点，只是他自己狠了心，硬生生把药混着血，灌了下去。

折颜把了下脉，不是什么病，是刺激到了。

醉溪推开折颜正在把脉的手，扶着桌子站了起来，重霖和安荷正好要进来倒茶送糕点，凤九正好牵着白滚滚回来，“我知道你会恨我，但我必须这么做。”

周围的人都呆呆地站在一旁，醉溪丝毫没有理会，走到堂前，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重霖和凤九，安荷和白滚滚，直愣愣地看着昔日最尊贵的醉溪神君，一下子，跪在了东华面前，嘴角还残留着方才的血迹，她跪在那里，低下头，磕头，起，再磕头，再起，再磕头，眼角还带着一抹晶莹的泪珠。

凤九简直看呆了，这是干什么，醉溪这是做错了什么吗，干嘛给东华磕头。

醉溪闭上眼，唤出镶在簪子上的优昙花，血有了，泪也有了。折颜一下子就知道醉溪在干什么了。

血泪溶于花中，飘到了东华面前，东华施了一道紫气，那花又回到了晶莹剔透的簪子里。

折颜笑了，东华也笑了，二十多万年前，醉溪也向东华行过这礼，认亲礼，二十多万年前，她也是这样向东华行礼，之后叫他兄长。

醉溪嘴角扯出一抹笑，“谢谢。”

“我没恨过你，从来都没有，如果不是你把药灌下去，我怕是现在更要生不如死了。”

“姑姑！”滚滚小跑进殿，“姑姑你怎么哭了，是不是折颜上神欺负你了！”凤九想伸手去拦，可一溜烟滚滚就跑到醉溪身边去了，醉溪笑了笑，拉着滚滚的手臂说，“没有，折颜上神和你父君对我姑姑很好，是姑姑想起以前的伤心事了。”

“是谁让姑姑伤心了？我去寻他打架。”东华笑了，这白滚滚的性子也不是全像他2，找人打架这样的事情，大概率会是从他娘亲那里学来的。

醉溪抹去嘴角的血，“姑姑没事，若是谁敢欺负滚滚，滚滚就来找姑姑，姑姑也替你打架去。”

说罢起身，从袖子里拿出来一个小玉瓶，把瓶子递给了凤九，“下次给我兄长做木芙蓉花膏的时候，把这个放进去吧。”

“走了，流花阁，我会多去看看的。”

也好，找个地方，把这些事情想一想缓一缓，挺好的。

听完故事的时候，醉溪不是难过，不是心痛，是她自己从前太固执了，若不是东华给她强行灌药，以她的性子，若是真真入了魔，怕是要拿四海八荒来陪葬，她始终相信，这世上只有两个人不会害他，折颜和东华，永远都不会。

“上神，这是什么啊？”凤九拿着手里的小瓶子问。

折颜伸手拿过瓶子，刚打开，还没往里面仔细看，就知道是什么东西了，“这是清痕泪，就是醉溪的泪，抚平伤口的，收好了，这可是四海八荒独一家的宝贝东西。”

折颜走后，凤九牵着滚滚走到东华身边，“东华，姑姑她，怎么了，为何方才对你又是吐血流泪，又是下跪磕头的。”

东华叹了口气，笑了笑，“没什么，左右是想起从前的事情了吧。”

在一旁听着的滚滚没有说话，只是若有所思。

第二天四十五天的学塾上，小仙童们正在上法术课，夫子自从上次看了滚滚带来的涅羽扇之后，一直耿耿于怀，他老人家能不能借着这四海八荒最尊贵的小神仙，见一见这些远古尊贵的神仙。

今日的法术要小仙童们自己动手，隔壁的小仙鹤一挥手就是一道白光，只可惜一个不小心，没掌握好力度，差点就把法术施到了夫子身上，前面灵鸟施法沉稳一些，只是这法术不够纯净，威力太小，若换做去打架，怕只是给人挠痒痒。

阿离是有点瞩目的一位，太子殿下的孩子，阿离施法，一道水青色的法术灵动纯净，不错，不错。“你果真是像太子妃娘娘多一些。”凡是知道从前夜华怎么凝结魄灯的神仙都知道，这九重天只有一位施法是水青色的。

倒是这滚滚他要好好看看，整个学塾就他的年纪最小，也不知道这小殿下学的是哪一宗法术。

只见滚滚双手回旋，凝出一道法术，很快便凝成了一道法术球。

这原本没什么，却看呆了学塾的老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