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二）

看着这些尊贵的神仙纷纷跪倒，就连自己的小叔和姑姑都跪，凤九觉得，就她这辈分，也着实该跪一跪，正要屈身的时候，东华却捞了她一把，用往日那般温柔地声音说，“你是本君的帝后，你不必跪。”

只见榻上那位被尊作神君的女人，眼珠子往周围转了转，扶着床有些生疏地起身，不作任何雕饰，清水出芙蓉，亦天下绝色，大抵如此。

醒来的醉溪，好似一梦浮生，好似历经万千轮回 历历在目，却不知世事漫随流水，人事亦在何处。她的元神，在这琼林宫外，八荒六合，不知晃荡了多少年，她的元神是有神识的，他知道天族太子娶了青丘白浅为妻，帝君娶了凤九为后，墨渊醒来，祖媞轮回，东皇钟还是妙义渊，桩桩件件，她那缕神识都领略了，眼前这一个个神仙，她见过的，没见过的，她都知道是谁，谁是干净的，谁是心存邪念的，元神里的记忆，都会一一告诉她。“白止，你家里头的狐狸，确实养得不错。”说完慢悠悠地下床，东华似乎知道她要干什么，倒也不拦着，醉溪也知道东华在想什么，只见这上古的尊神，披着带一缕银色的秀发，缓缓跪下，凤九看直了眼睛，“这....”

凤九话还没说完，醉溪带着数万年前那样清脆的声音，“醉溪拜见帝君帝后。”

凤九的上古史修得极好，她自然知道醉溪神君在天族是怎样的地位，怎跪得她青丘一介幼狐呢？

只见东华笑了笑，没等凤九去扶她起来，便说道“都这么多年了，这爱戏弄人的习惯怎么还是没改，赶紧起来吧，别跪久了又睡个数万年去。”

“你这毒舌的本事也不见改啊，你说是不是啊，娘娘？”凤九被这么一出，倒是有些摸不着头脑，“都回去吧，我虽醒了，也不必你们日日来琼林宫中问安，八荒六合虽太平，但难免有些琐事，各位仙君就不要耗时间来我陪我这个老人家了，散了吧。”轻描淡写地几句话，却分明带着昔日神君的威严和气势。

“我瞧着这一十六天倒是一点也没变，现下，你们不用用晚膳吗？”醉溪戏谑地看着这群来自上古的神仙，“你们爱在这站着就站着吧，我要去梳洗。”醉溪正想走，又好像想起来些什么，走了回去，对帝君和夜华说“改日把你们那俩小崽子带来我瞧瞧，我喜欢得很。”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

九重天因为醉溪地醒来好像发生了些大事，又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凤九拉着帝君会太晨宫的路上，问了好多好多的问题，而这些问题，似乎都有意无意地同醉溪有关“小白，你上古史不是向来都修得极好吗，我若没记错的话，她是天族的尊神，你该是很熟悉才对的。”

“我诚然知道醉溪神君是多么厉害的神仙，可是东华，你同我说说，那些史书里没有的东西好不好！她那缕银发，是怎么回事啊？生来如此吗？还有，她和我爷爷他们又是什么关系啊？”

“小白，为何你今日这么多问题。”凤九不再说话，“她若和你没关系，方才重霖来传话的时候，又为何是那样的反应。”凤九在心里想着。

可惜这东华帝君一眼就能看出这小狐狸的心思，这小狐狸大概是见他那样的反应，醋上了吧。这帝君偏偏是高段位的厚脸皮，漫不经心地戏弄了凤九一番，“没什么，史书里确实写得不尽详实，说起来，我们从前....唉，不说了。”这一句：我们从前...让凤九的醋味是更重了，东华笑了笑，看凤九瘪起来的嘴，又说了下去，“我从前同她一起征战过，我，墨渊和她，若三人同阵，见者，皆散之。”凤九这才回过头，想着：这还差不多。

滚滚回太晨宫的时候，已经用完晚膳了，夜华叔叔做饭比父君不知道好多少倍，他可太怕掉毛了，原本这个时候娘亲该是做好糕点等滚滚回来吃点心的时候，怎么这会子娘亲托着腮有些愁眉苦脸的，听阿离说，这九重天不该有人能惹娘亲生气的啊，若是有，那一定就是父君了。

“娘亲娘亲！”穿着蓝衫的小家伙跑向了凤九，“娘亲娘亲，你怎么了，是不是父君他惹你不开心了。”

凤九看着眼前善解人意的小家伙大眼睛盯着他，关心她的样子和屋子里正在看佛经的老神仙一模一样。“是，又不是。”

晚上东华给滚滚收拾睡觉的时候，小间谍就把话说出来了，“父君，娘亲今日为什么不开心啊?”东华坐在床边，微微挑了挑眉，“哦？”回过头看着滚滚，嘴角带着一抹微笑，“滚滚不必替你娘亲担心，你娘亲只是吃醋了。”东华看着和自己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家伙说，“吃醋是什么啊？”

“就好像，你娘亲羡慕你能和父君待在一处，心里不开心，这就是吃醋。”

滚滚没有父君近两百年，前些时候知道好看叔叔就是他父君的时候开心得不得了，突然就有了父君，虽说他很爱娘亲，但比起稳重的父君来说，他最近更喜欢粘着东华多一点，虽说这个父君有时候不让他抱九九...

“想什么呢？”凤九窝在被子里没有理东华，东华只是轻轻为凤九盖好被子，睡到她身旁，手轻搭在凤九肩上，“想必，你是知道假睡的后果的吧。”

空气突然安静，凤九一骨碌翻过身，对着一脸“意料之中”的老神仙，嘟着嘴，“我如今是你夫君，想问什么便说，不必憋在心头。”

凤九看了看东华，低下头，“那醉溪到底是你什么人啊，你那样紧张她。”东华看着自己的小媳妇，笑容变大了，“她左不过是我从碧海苍灵捡回来的神仙，顶多是带会碎石头的妹妹，你竟如此介怀。”东华像逗狐狸一般看着凤九。

“你不信我？”这下子东华傲娇了。

“我当然信你。”只是不信醉溪罢了，她睡了那么多年，醒了便看到东华娶了妻，谁知道会不会像从前的纸鹤一样。

“今天玩累了吧，”东华拥凤九入怀，“累了就乖乖睡，你若是还有什么问题，让重霖把史书翻出来，再或者，去琼林宫问问她也无妨，她会喜欢你的。”j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