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

他征战，她送行。

城外老榕树下，他说：等我。

她点头。

那年她十四，他十六。

征战五年，前方传来战败，

她却有些期待，因为他要回来了。

她每天都到城外的老榕树下等他，

看见前方回来的将士便问有没有见他。

那一年，她十九，他二十一。

十年后，她依旧在等他，

城里儿童传唱的痴心人就是她，

只是却没有等到他。

那一年，她二十九，他三十一。

后来，城里人再也未见榕树下等待他的她。

原来，她已赴黄泉，却依旧不见他。

那一年，她四十，他四十二。

黄泉路，他未来，她怎敢离去。

一等又是一个甲子。

那一年，他是守城将军，她是痴心女子。

＊＊＊

她为了他，征战沙场，戎马天下。

他只是一笑而过。

她身负重伤，硬挺着踩着自己的自尊跑了回来，

只听见他即将大婚的消息。

那一刻她才知道，是她错了。

他从未入戏，又何谈伤心。

一尺白绫，了了牵挂。

那一年，他是冷情公子，她是错爱女子。

＊＊＊

那一年，只一眼，便厮守终身。

那一年，她十六，他十九。

婚后，她待公婆孝敬有加，他待她恩爱有加。

他们是天作之合。世人皆羡慕。

那一年，她病在床榻，他陪侍床下。

日日不合眼，夜夜相拥而眠。终是没有留住她。

那一年，她二十七，他三十。

之后的几年，他浑浑噩噩度世。

那一天，在她的娘家看见了和她眉眼相似的堂妹。

他去其为继室，只是不愿再失去看她最后一眼的机会。

妻子去世十年，他最终忍不住思念。

面对千里之外的孤坟念道：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那一世，他是苏轼，她是王弗。

＊＊＊

城外十里亭，青衣素颜女，折柳含情。

城中五里铺，锦绣罗衣妾，推杯换盏。

她自小爱舞，却偏偏遇上战争，

一家流离失所，最终委身勾栏瓦肆。

是大幸抑或不幸，凭借自小天赋，以舞倾城。

她被进献给敌军将领。

可偏偏她无心战争，所以她为了天下百姓，以舞刺杀敌军新皇。

最终新皇被杀，而她却落发出家。

她记得那年城外十里亭中，他说的等他，

她也记得自己为其折柳送别。

怎知一别数年，再见已是陌路。

她与他终是无缘。

那一年，她是舞娘，他是新皇。

＊＊＊

他手持玉笛，悠悠吹起故园曲。

她起舞于院，袅袅跳起边塞舞。

她爱慕他，但她只是一名微不足道的舞妓。

所以只能在他吹笛时起舞，只为他能注意自己。

后来，他喝醉于庭院，又吹起故曲，她在他面前翩翩起舞。

他以为他回到了故国。

与她一起起舞于梦中徘徊。

她以为他明了自己的心意，所以就把自己托付与他。

梦醒，他惊，她恐。

原来她只是他心上人的替身。

但是她不怨他。

她为他洗衣做饭，过上平凡生活，

他却夜夜笙歌，天天醉而不归。

后来，她病了，一病不起。

为他做了最后一顿饭，留下一份书信，

说自己过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

忍受不了粗茶淡饭，现在就回到京城，望其珍重。

他到家后已是三天后，他发了疯的找，却再也寻不到她。

三年后，他被招回京，在路上听闻有一舞妓葬身于青山绿水间，

只为她的心上人不为她伤心忧虑。

他又想起了她，或许真的是她。

原来这世间，还有一种喜欢叫习惯。

那一年，他是被贬官，她是舞妓。

＊＊＊

她爱烧香，爱拜佛，也爱那木讷的敲木鱼的和尚。

他天生聪颖，奈何出身贫穷。于他，寺庙，也是个好去处。

她去求姻缘，，却是他为她解签，从此芳心难收。

他冰冷回复，贫僧未有凡心。

她强硬反驳，你只是做和尚做习惯了！

他不应，她也不嫁。

一年，两年......最终，是十年。

她耗不起了，当日青年才俊踏破门槛，

到今日门前冷清无人问津。

她受尽白眼，人们骂她是连和尚都勾引的狐狸精。

而他，却依旧每日敲他的木鱼，受人们夸赞。

她嫁于一个商人，直到红盖头盖下，

她才允许一滴泪划破脸颊。

他的弟子通知他，那女人嫁了。

他低头吹灭床头的蜡烛，轻声诵经。

那日，他含笑圆寂，谁都不知道，

他怀中的木鱼下，深深的刻着她的名字。

那一年，他是和尚，她是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