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月明星稀

　　雨水滴落在地上，遮盖了泥土上血腥的气味。降落的雨水冲刷了一部分鲜血，一丝血蔓延到白云卿脚边。白云卿顺着血液，回头看去。地上四处都是死尸，横尸遍野中，末雪屹立在尸体中间大口大口喘着气。这批人全部变成了末雪的刀下亡魂，没有一个活口。

　　血液遍地流窜，一些血混合着雨水，从末雪刚毅的下巴一点点滴落在地上。喘着气，末雪提刀的右手稍稍用力，将刀掷到了泥土里。刀身有三分之一没入土里，末雪扶着刀柄，突然跪倒在地上。一共二十一人，虽然不是绝顶高手，武功也是中上等之间。末雪一一杀掉这些人，也已经是极限。

　　一片树叶，悠然从屋顶掉下。坐在屋顶上的南叶暮把玩着手心树叶，如果有人仔细观察一下，便会发现底下死的人身上，有一小半人身上有一片枯叶。枯叶完全进入到皮肉中，此刻最后一点枝叶也渐渐消逝，最后化作稀碎的粉末，纷扬在空气里。

　　这些树叶，当然是屋顶上南叶暮的杰作。南叶暮有些头疼的看着末雪，难道末雪这家伙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吗？真是的，早知道让云卿换我出去杀那些人了。南叶暮担心归担心，并没有急于出现。他在暗中潜伏，是为了遵守和白云卿的约定，也是为了保护好完全没有防备的白云卿。

　　“这是……怎么回事？”后面马车的侍从，在混乱中已经全部殉职。车内独有一人，被南叶暮暗中保下。此人……是云卿要找的人？末雪低着头休憩，只有南叶暮默默观察车上出来的那人。这个人，文文弱弱的，对云卿有用么？

　　“顾十公子，你也中了贼人的计？”听闻远处有声音，白云卿匆匆掀了帘子。“这……”看到立于血泊中不知所措的顾十公子，还有半跪在刀身旁边的末雪，白云卿稍稍惊讶了一番。若不是南叶暮，末雪恐怕……甩去心中惊讶，白云卿暗暗给了末雪一个鼓励的眼神。

　　“白……白云卿……你……”顾韶谦看到白云卿的身影，像见了鬼一样。白云卿，十年前不是死了吗？白家满门抄斩，白云卿被放跑了。但白云卿最终还是被找回，在午门当众斩首。十年过去了，白云卿命大居然没有死？

　　顾韶谦双腿止不住的打颤，眼神闪烁，不敢直视白云卿。白云卿笑着一步一步慢慢靠近顾韶谦，十年前的事情，他知道顾家也参与其中了。顾韶谦不是当事人，但他是顾家人，流着顾家的血，他也怕自己被报复，所以害怕他很正常。

　　“真可惜啊，十年前，我没死。”白云卿用戏谑的眼神看着顾韶谦，嘴角挂着的笑让顾韶谦莫名恐惧。顾家怎么也没有想到，白云卿的回来是他们顾家噩梦的开始。顾家怎么也没有想到，白家的养子白云卿，这个之前被他们轻视的存在，会让他们直接走向覆灭。

　　“白云卿，你的死，是和顾家有关，和我可没有一点关系。”顾韶谦看着白云卿眼里的戏谑之意，一股寒意从心底蔓延开来。不过顾韶谦这种，可以毫不犹豫出卖家族的行为，遭到了白云卿的鄙视。白云卿虽然鄙视顾韶谦的行为，可他心底却希望顾韶谦越混蛋越好。

　　“白某自然知道和顾十公子无关……可是白某也清楚，顾家在镇国大将军的位置上坐久了，想更上一层楼的意图。难道顾十公子，能眼睁睁看着嫡出的那位，虽然整天无所事事，将来却能久居高位吗？顾十公子，你甘心吗？”白云卿玩弄着手里这串坲珠，并未抬眼观看顾韶谦。

　　顾……顾影？原来最近大房和将军府紧锣密鼓，筹备人马，与领国私交，是这个原因。顾韶谦的身体，轻轻颤动了一下。他抬头，透过细微的雨水，看到雨中熟稔玩弄佛珠的白云卿。那一刻，他觉得白云卿这个人实在太不真实了。因为这个人，居然可以猜到将军府下一步的算盘和行动。

　　“说吧，你想怎么做。”顾韶谦明白白云卿找他，不单单只是说这些皮毛。白云卿来找他，肯定带着其他目的。而今天，他们的相遇，也不会是什么巧合。事实上，白云卿一开始也不知道他们会相遇，如果说之前是巧合的话，巧合之外，还真是白云卿的安排。

　　“顾韶谦，我想你应该清楚自己的地位。不管你要如何脱颖而出，在顾家，你依旧摆脱不了庶子二字。只要背负这庶出的身份，你是无法在顾家众多嫡出子弟当中争高下的。能摆脱这层身份，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手握天下所有权势，而这个高位，便是皇帝。

　　既然顾家想瞒着你们，推顾影登上帝位。那你为何不反其道而行之呢？若你捷足先登，夺得至高无上的权耀，顾家不过是蝼蚁。到时候，不止顾影，所有人都要在你脚下俯首称臣。顾韶谦，你，想不想要这无上的权耀？”白云卿缓缓抬头，收起笑容，认真打量着面前的顾韶谦。

　　“白云卿，你和我说这些，难道你不想要？我的代价是什么，你想要的承诺又是什么？”顾韶谦不傻，白云卿肯帮助他，必定是要承诺和代价的。顾韶谦可不相信白云卿会无条件帮他荣登帝位，毕竟那个位置，是多少权势头破血流相争的位置。白云卿怎么可能抵得住诱惑，不想要？

　　“你不是知道我恨顾家么？我的代价就是，要顾家生生世世，流放边塞，永远为边塞牧族的奴隶。至于允诺么……你登帝位，我为丞相。如此交易，可好？”白云卿眼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情绪，这抹情绪，若是顾韶谦看见，也不会理解出来。

　　因为此刻顾韶谦，被白云卿看似无脑的条件给笑到了。白云卿自愿做他的臣子，他怎么可能不高兴？不仅白送来一个谋士，还等于把他的性命拱手奉上。可能所有人都认为，丞相会威胁到皇帝。可是顾韶谦不这么认为，把丞相的权利一点点蚕食殆尽，让白云卿空有丞相之名不就好了。如此，怎能不好？

　　看到顾韶谦的笑容，屋顶上的南叶暮也笑了。这个顾十公子，根本没有察觉到云卿的想法。如果云卿真的想拱手相让，何必执着于你？南叶暮丢掉手里的叶片，站起来活动活动筋骨。看来云卿的计划，正在一步一步实现……

　　顾韶谦，你觉得，你真的能架空我的权利吗？你觉得，你真的能把控住我么？看着顾韶谦嘴角抑制不住的笑意，白云卿轻蔑的笑了。雨中的两人，一个笑得收不住野心，一个静默的看着对方。渐渐的，雨慢慢停了。

　　雨停之后，月上枝头，明朗的光，缓缓撒下。白云卿握着手里的佛珠，见顾韶谦止住了笑声，将手中的佛珠丢了过去。顾韶谦稳当的接住了佛珠，佛珠落到顾韶谦手中之后，白云卿才说道：“你只有三年时间，无论成败，从这串佛珠开始。”

　　“佛珠？”顾韶谦捏了捏手里的佛珠，这串佛珠不论成色还是做工都是极品，可以说是巧夺天工。白云卿居然舍得拿这样有价无市的佛珠出来，他背后到底有怎样的实力？“八月十五，是太后生辰宴。皇帝打算与天同庆，你就献上这串佛珠。这封信，是邀请函。”话落后，白云卿又丢下一封红色的信笺。

　　八月十五，太后生辰？这……是开始？顾韶谦惊讶的看着白云卿，太后邀请函的信笺都有？这货……还好没有和这货为敌……“顾韶谦，你我不过都是同病相怜的人，我知你心思不歹毒。所以……顾韶谦你最好别背叛我。”白云卿看了顾韶谦最后一眼，又补充道：“太后生辰宴上，我希望越热闹越好。”

　　补充完这一句话，白云卿转身就走了。顾韶谦，别让我失望啊……最后，顾韶谦还没来得及消化消化白云卿的话，白云卿就已经离开了。天空上的那一轮明月，不仅身边挂着三三两两的星星，也越发圆润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