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鲛人泪烛

　　院内风声作乱，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不一会儿，天空落下豆大的雨点。池边的男人显然没有想到这会儿居然下雨了，匆匆带着身边那个妖娆的女人走了。躲在角落里的扶余，听到脚步声渐行渐远。又看了看面前滴落的雨水，只好无奈的继续蹲墙角。

　　这也太不走运了，怎么这个时候下雨了？扶余伸手接了一下雨珠，又悻悻地收了手。看来，不等这场大雨停下，他是出不去了。等等，不下这场大雨，他似乎也被困在院子里走不出去了吧？唯一的区别就是，下着大雨他只能蹲在角落里躲雨。

　　蜷缩在角落里的扶余，身着单薄的衣裳，此时被冷风不断吹着，身体居然在瑟瑟发抖。扶余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暗骂一声该死的风雨，怎么还不停。就在扶余心里边想着这句话的时候，外面刮起的风雨，瞬间就停了下来。

　　咦？雨停了，风居然也停了？看刚才那倾盆大雨的势头，没个半刻钟不会停。怎么才一小会儿，就已经停了呢？真是奇怪。扶余心里有些诧异，但是他并没有诧异多久。不管了，先离开这里再说吧。

　　蹲着的扶余，从角落里站起来。站起来之后，扶余下意识往池子里那个女人的背影看去。池子里的女人，真的是美人鱼吗？就在这时，池塘里背对着扶余的女人突然动了动。披着海藻般柔顺头发的女人，突然回头紧紧盯着扶余。

　　见到那个所谓的人鱼回头，扶余伸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因为那个女人只裹住了胸，其他地方可是一点都没有遮住。这个女人衣不蔽体的，扶余实在没办法去直视她。虽然做足了心理准备，但是扶余还是真的做不到去看一个露肚脐露肩膀的女人啊！

　　难道……他不愿意回头看我一眼吗？扶余捂眼的动作，让池子里面的人鱼垂着头，眼里流露出掩不住的哀伤和失落。千里迢迢跟着他来到这里，他居然连看她一眼都不愿意。想到这里，她心中更加悲伤。带着满满的失落，她轻声唤道：“公子……”

　　池中人鱼开口说话的那一瞬间，让窗边的扶余倍感震惊。咦！他怎么不知道人鱼还会说话耶？这真的是稀奇古怪的事情哇。扶余一颗好奇心控制不住，还是偷偷挪开手指，从窗口镂空的缝隙里面看那条人鱼。不过当扶余看清那个倩影时，睁大眼睛微微张着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

　　“你……你……”你了半天，扶余现在只觉得看见这个女人就像看见了鬼一样。因为，面前这条美人鱼的面容，就是一个月前砸伤他的女人。那时养好伤的他，还隐隐有些后悔没去泡妹子。现在他一定不后悔当初没去泡妹子，他还要感谢云卿阻止他乱跑去泡妹子。谁知道当初救下的妹子，居然是一条人鱼啊！

　　后退了几步，扶余之前努力忍住害怕的情绪现在已经隐藏不住了。传说大海里的人鱼，会用歌声魅惑过往船只上的人。迷住船上的人们之后，人鱼就会吃掉船只上的人。你说说，会被吃掉这么恐怖的事情，他怎么可能不害怕嘛？生怕人鱼用歌声魅惑自己再吃掉，扶余回头看也不想再看那女子一眼。

　　“公子……多谢公子当初救下深怜。公子放心，深怜不会伤害公子的。深怜这么多天来，只是想远远的看公子一眼，一眼就好……”女子低柔婉转的声音，可比传说中的天籁之音差不了多少。只不过，此时她的语气里多了几分悲伤。这话，就像她在自己说过自己听的。

　　果然，听到女子带着几近哀求的悲伤语气，扶余后退的脚步，还是停在了原地。从窗口看去，扶余看见女子低眉垂眼的样子。女子手上带着镣铐，脖子被铁链锁住，无法动弹。头发半干半湿，身上还有许多伤口。看到这些的扶余，再也无法挪动自己的脚步。

　　“你……痛吗？”女子的着装太过裸露，绕是扶余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也不敢直视她太久，只要视线多看一秒，扶余的脸就会红成猴子屁股。扶余一边假装看着别处的风景，一边侧耳倾听，想听听看女子还要对他说些什么话。

　　明明扶余这句话，是问的她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她也知道。但是她又自顾自的说道：“这些痛，怎么能和心口上的痛相提并论呢。多谢公子当初救命之恩，小女子自知无以为报。况且，公子也害怕我……”说到这里，她眼眶里的泪水，止不住流了下来。就在她的眼泪掉下来的时候，瞬间化为珍珠沉到了池塘里。

　　本就心软的扶余，听到女子的话之后，觉得她话中有话，这里面应该发生了什么。扶余为眼前这条人鱼感到心酸，想问她发生了什么事情，又始终问不出口。如果问了，无疑是再次揭开她伤口上那到疤。所以扶余此刻，还是知趣的闭了嘴。

　　“公子……”女子两眼泪汪汪的看着扶余，眼中写满了无助和绝望。叹了口气，她低着头不去看扶余。只是喉咙里卡着的那一句走吧，她没有勇气说出来。她怕今晚见到的，是他最后一面，所以她才不舍。早已经心灰意冷的她，对于死倒是没什么。

　　只是从见到扶余的那一刻起，她就想远远的只看他一眼。她这一点小小的奢望，演变成了想见扶余一面。这样强烈的欲望，支配着她，让她不舍。其实，扶余待在墙角的时候，她就发现了他。她想快点见到扶余，于是唤来风雨支走了那两个人讨厌的人。

　　现在，她想起那个老男人眼里的贪婪无厌。她明白她的死期不远了，有可能，就连明天升起的夕阳也看不到了。她……很快就要死了吧？死之前，她也只想这样贪婪的看着面前这个男人。如果，她永远能远远的看着这个男人一眼该多好。可她明白，她不能了，再也没办法跟在他身后了。

　　低低的垂着头，她尽量掩饰住眼里的失落，终于鼓起勇气对着扶余说道：“公子，走吧。”这句话，她犹豫了好久。就算再犹豫又如何？要是被人发现他和她见了面。恐怕，他也要陪她死了。更何况，他也是害怕人鱼的……

　　“我……”扶余心软得不行，见人鱼此时露出的绝望，心中有些焦急。正在他不知该怎么说下去的时候，池边的走廊传来了动静。不止有脚步声，还伴随着一群人说话的声音，往人鱼这边传来。见状，人鱼带着眼里的不舍别过头，将身子沉到水里面，她又恢复到眼神空洞无物，之前死气沉沉的样子。

　　话说到一半的扶余，也知道不能让人发现他，于是和之前一样又蹲在了墙角。这一次，听对面的脚步声似乎来了大概十几个人的样子。听这群人熙熙攘攘的，突然听到铁链响动的声音。然后人鱼尖叫一声，人群中瞬间炸开了锅。

　　“快点制服她。”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

　　“她好像哭了……不过，让她一边哭一边制成鲛烛能行吗？”一个女人的声音适时响起。

　　“就是这样才有效果。”不多时，人群角落里出现一个苍老的声音。就在这个苍老的声音出现后，人群小声议论了一阵，但是议论声很快就戛然而止，只听到铁链拖到地上，和一堆杂乱的脚步声。

　　墙那边的人群没走多远，扶余小心翼翼的站起来，趴在窗口隔岸观火。扫了一圈，扶余在一张大网里面找到了鲜血淋漓的美人鱼。大网中，铁链锁死了人鱼的身子，人鱼因为不安，在不断挣扎。可她每次一挣扎，旁边拿着鞭子的人就会狠狠抽她。

　　直到她没力气挣扎，拿着鞭子的人才会收手。然后两个壮汉，直接拽着大网在地上走。地上尖锐的石子刮去人鱼一些鳞片，血从她的鱼尾泌泌流出，染红了余下的鱼鳞。因为害怕和疼痛，她的身子在寒风中抖动。但是她很快发现了趴在窗口的扶余，她小声的用口型告诉扶余赶紧离开。

　　眼泪从她眼里滑落出来，化成一颗颗红色的珍珠。这些红色的珍珠，是她的眼泪流干了，只剩血从眼睛里喷涌而出。绕是如此，她也忍着痛，一声不吭。她怕她的尖叫声，让这群可怕的人类发现窗口的男人。那个男人她没有能力去保护，她只能无力的看着自己被人一点点拖走。扶余的轮廓渐渐模糊，她绝望的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