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戏

他摸到眼角第一条细纹，轻轻的用食指蘸取了点白粉覆盖，见那白粉还是盖不住那条浅浅的纹，他有些烦躁，将桌上的顶花泡子全部横扫至地，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班主匆匆跑进来，看见满地的狼藉，忙叫人收拾了去，轻声问他:“又怎么了，发这么大火，要用这些个顶花泡子出气。”他缓缓抬头望着班主，眼中没有任何情绪:“班主，你说过他今日会来的。”班主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不过很快便镇定下来，忙说:“哎呀，就为这事，你又不是不知道，蒋先生管理那么大一个商会，很忙的，每天都要去处理大大小小的事，来不了也很正常，再者他还有家室，每天也要给妻子留一点时间啊，今日蒋先生真的有事来不了，不过他送来了一套软翠头面，这可是千金难得的宝贝啊！”说着，班主从箱子里捧出一套珠翠头面，他拿在手上，眼底闪出点点光亮。班主见他不再阴郁，思量了一下，继续说:“我知道你的想法可蒋先生是男子，你也是，你们怎么可能在一起，这是有悖伦理的，在这他还有家室，这边更不可能了，他怎么会抛弃妻子和你在一起，这是不会被接受的，即使咱们戏班的人不说什么，那其他人呢，你是青衣不错，可你也要记住自己并不是青衣啊！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吗，你是个聪明人，有些事你也知道，不能太较真。”班主说完这些话，叹了一口气便匆匆离去。他紧紧的盯着班主离开的方向，忽然开口道:“我会和他在一起的，没人会说什么，我要和他永远在一起。”

“一霎时顿觉得身躯寒冷，没由来一阵阵扑鼻血腥，那不是草间人饥乌坐等～”台上，他咿咿呀呀的唱着，一双眼睛却一直看着戏园入口处，等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时，他眼中闪过一丝爱意。

“今日唱的春宵梦可真是与初次见面时唱的好多了。”蒋先生轻轻用手弹了弹烟灰，他启唇轻笑:“今日怎的来了，不是很忙吗?”蒋先生刮了刮他的鼻尖:“怎么​，不欢迎我?”他别扭的转过头去:“只是许久未见你，有些惊讶，倒是你，什么时候带我离开啊，这戏班子我呆够了。”蒋先生眼中闪过一丝嘲讽，却还是温柔的帮他擦着脸上的妆:“再等等，我最近事情很多，等我处理完这些事，就带你离开。”说着，便覆身上来，吻住了他的唇，男人口中有呛人的烟草味，他却不忍心推开，便生生忍了去。再过几天，再过几天，我们就可以一直在一起了，到时候就再也没有人可以阻止我们了……

过了几日，蒋先生一直没来，他便匆匆去了蒋先生的住宅，正巧看到蒋夫人与蒋先生在院子里喝下午茶，蒋夫人脸上的笑刺得他眼睛疼，心中一阵恨意，想也不想便冲了进去掐住了蒋夫人的脖子，“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我就能光明正大的和蒋先生在一起了，蒋先生就没有负担了。”他心里这么想，手上便更用力了，蒋夫人被他掐的满脸通红​，眼看就要窒息。这时，蒋先生狠狠地扇了他一巴掌，吼道:“你干什么！”他愣住了，手也不自觉的松开，蒋先生看着他，脸上闪过一丝厌烦，却还是好言好语的劝道:“你现在杀了她让我怎么和商会的其他人交代，你杀了她我们就更不可能了，你急什么，我说了等我把这些事情处理完，自然会带你离开的，你现在不要再来给我添乱了，先回戏班去，我过几天就来找你。”

他回到戏班，看到班里的武行生正和别人说着什么，他本无意去听，那话却自己进了他的耳朵:“新来的那个青衣模样可真俊俏，瞧那脸，真是个美人，那嗓音，真是有如天籁。”他一愣​，新来了个青衣?到正好，等他走了，这戏班也不至于空缺一个位置。走了几步却见眼前站了一人，抬头一看，是个眉目传情的美人，唇红齿白，想来就是新来的那位青衣，那新人轻启唇齿:“前辈，以后请多指教。”他眼中闪过惊艳，便也轻轻的应下了。

自新人来后，他上台的次数越来越少，也分明看到看客看见新人时眼里闪过的一丝惊艳，不过他也不在乎​，只要蒋先生带他离开，他便不再做什么青衣，就在家照顾好蒋先生就行。这日，他向那新人要被借去的泡子，却发现人不在休息室，便准备离开，这时听到那新人咯咯咯的笑声，像银铃一般悦耳，正准备开口，却听到一个再也熟悉不过的声音，蒋先生！

他慌忙躲在衣架之后，靠着那些宽大的戏袍遮住​自己的身体，堪堪站稳，门便被推了开来，那新人扭着腰肢走了进来，蒋先生随后便关上了门，他心头一滞，一种恐惧的感觉袭来。新人浅笑盈盈的勾住蒋先生的脖子，问道:“先生，你今日送我的那礼物我很喜欢，那你还会送给我嘛？”蒋先生呼吸急促起来，笑着说:“自然，只要你喜欢我就送给你。”说着便去解新人的衣钮，他捂住了嘴，任由眼泪落下，还是不愿相信这一切，正想要出声，却听见那新人说:“先生，我们戏班里的那个人和你是什么关系啊。”“哪个?”蒋先生轻轻的咬着怀中人的耳垂，惹得那新人一阵娇笑:“咯咯咯，你坏，你明明知道我说的是谁。”他死死的捂住嘴，不发出一点声音，盯着蒋先生的唇，想从他嘴里听到自己想要的那个答案，`蒋先生还是爱我的，他只是和那个新人玩玩而已，我可以接受，他说过他爱我，他一定只是和他玩玩，一定`可下一秒听到的答案却狠狠的击碎了他的心“他呀，我只是和他玩玩，玩腻了，自然也没什么意思了，还妄想让我把他带走，怎么可能呢。”那新人闻言又问:“那我呢？先生也只是和我玩玩吗？”蒋先生笑着说:“怎么会，我最爱你了，我以后就带你离开这，建一个我们自己的小家。”后面的他再也听不清楚了，他脑子里回响着蒋先生的那几句话`我只是和他玩玩，玩腻了，自然也就没什么意思了。`原来只是和我玩玩啊，他从来没爱过我，突然，他的眼里充满了疯狂，不，我要和他永远在一起，永远在一起，谁也不能把我们分开……

他轻轻的将线穿过​针孔，温柔的看着地上的人，地上的人已经醒了，睁开眼睛，感到身体很痛，特别是嘴里，正想说什么，突然看到墙角，便惊恐的扭动着，墙角有个人，不，不能说是人，墙角放着人形的肉球，被人剥去了皮，尸体旁零星放着的罐子里装着肉球的眼睛，鼻子，手指等部位，蒋先生一阵恶心，惊恐的想要叫出声来，却发现自己嘴里空无一物，恐惧的试探几下，发现自己的舌头已经不见了。他已经穿好了线，来到蒋先生身旁，笑着说:“你醒了啊，正好，看看我为你准备的礼物，喜欢吗，那个新人已经被我做成玩偶了呢，你不是很喜欢他的耳朵吗，看，我把它割下来了，送给你。”说着将两个血淋淋的物什递到了蒋先生眼前，蒋先生惊恐的看着他，剧烈的挣脱着，却因为被绳子绑住了身体而无法移动，他眼底闪过一丝疯狂:“怎么了，不喜欢吗？你是不是觉得那个新人很年轻，很漂亮啊，我也觉得，第一眼看到就被惊艳了，我可真是喜欢他的那张脸啊，瞧，我把他的脸剥下来了，我剥的很小心的，每一点损坏，咯咯咯，喜欢吗，你为什么这个表情，不喜欢他吗？咯咯咯，我就知道你是爱我的，你只是和他玩玩而已，你爱我，你说过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我相信你。你的嘴会说出动听的情话，但我只想让它对我说，所以我把它割了下来缝在了我的耳朵上，这样，你的情话只有我能听到了，嘿嘿，你看我多爱你呀，你不要再去找别人了好吗，我们要永远在一起的。只要我把我们缝在一起，我们就永远不会分开了，放心，我的缝纫技术很好，一定会缝的很漂亮的，你也是这么想的吧，我都听见你督促我快点了，不要着急嘛，我这就缝。”他自顾自的说着，看到蒋先生不断挣扎时皱了皱眉头:“别动。”狠狠的板正了蒋先生的身体，将手中的针穿过他的皮肉又穿过蒋先生的身体，似乎一点也没感觉到痛一般……“这样，就没有人能分开我们了”

几个月以后，戏班子的人​在废弃的储物间发现了三具尸体，一具已经看不出人样，没有了手脚和皮，另外两具紧紧的缝在一起，怎么样也分不开。

瞧，他们永远在一起了，​他们幸福快乐的生活在一起……

“还留着一条青衣布巾，见残骸尽裹着模糊血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