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嘉朗心情不好。
这是明摆着的事。大vocal拿着扶贫支教剧本兢兢业业干了一个礼拜，出来的结果却不太好看。到底像是有一口气堵在胸口出不来，不上不下难受得发慌。
他平日惯是随和又风趣，只在公演排练的时候变个铁血教官，大家也都知道。但这一回演出分明已结束，他却仍是训练时那张不苟言笑的面孔，眼神一扫丢过来一道锋锐的冰刀。
陆思恒赢了点赞理应开心得很，但高嘉朗在旁边散发的低气压实在是不容忽视。他小心翼翼地凑过去：“朗哥你……你还好吧？”
高嘉朗一瞥他，眼见陆思恒可怜巴巴地盯着他看，心下的郁卒也散了两分。他叹了口气：“没事儿，哥能有啥事儿。”说着拍了拍陆思恒的肩：“你表现特别棒，真的，应该的。”
陆思恒舒了一口气，眼睛也亮了起来，但直觉告诉他高嘉朗的心情没那么容易平复。这时候他们从通道走回了休息室，一屋子人见到陆思恒都朝他喊恭喜，他连忙摆摆手：“哪里哪里，都是朗哥教的好。”
高嘉朗朝着他摇头，脸上是一成不变的高贵冷艳，径直朝他们组的位置走过去。
陆思恒看到周震南身边的刘也站起身来，连忙几步走了过去：“也哥，点赞那事……你帮忙多安慰安慰朗哥啊。”
刘也眼帘一掀，为舞台描画得浓重又妩媚的眼睛宛若黑蝶翅膀轻巧一震。他定定地看着陆思恒，朝着他微微点头。
开门见山组的位置是三角的最顶端，刘也敛着外套衣摆，长腿一迈就跨了上去。高嘉朗坐在最高处，墨绿色外套上坠着银链子，单手托着脸陷入旁若无人的放空沉思，尾戒折射出一道漂亮的光。
像一位潦倒的王。
刘也走过来，胡浩帆立刻站起来拽着四正和朱微之往后退。刘也看着他的动作笑了一下，胡浩帆夸张地立正：“也哥好！也哥您来了？也哥您坐！”
一边说还一边瞟着高嘉朗，后者在听到刘也的名字后神智稍稍回笼，略显迷茫地抬起眼朝着刘也看过去。
四正和朱微之尚且满脸茫然，胡浩帆一手拽着一个比自己高挑许多的男人，显得很是狼狈。
“快快快，我要上厕所，快陪我去。”
四正喷了一句：“你是小学女生吗胡浩帆？？”
底下的姚琛回过头：“不，他恐怕是张颜齐。”
“姚琛你这个话就很不人道。”张颜齐打了个哈欠，“父老乡亲们听听，姚琛上厕所……”
以被姚琛外套闷头作为终结。周震南在旁边拍着手笑得前仰后合：“撕得好，再撕响些！”
陆思恒这时候也站在台阶上喊朱微之过去。朱微之脑子转了两个弯，也开始拉着四正陪自己上厕所，最后一脸迷茫的四正被三个队友架走，姚琛和张颜齐的外套大战以张颜齐从红色外套中挣脱出来并大喊着“要死了要死了姚琛要杀人”落幕。
所有人都在闹哄哄地为宝藏男友尖叫，三角的最高处，刘也弯下腰，桃花眼里溢满了温润笑意。
他指了指高嘉朗身边：“我可以坐这里吗？”
“你坐。”高嘉朗眼神追着他优雅地坐下，刘也的笑容使他感到莫名的舒服，那点不快也被丢进了角落里。
刘也坐下来，在心里默默酝酿了一番，最后发现自己实在是不太会说话。真是的，以往只有高嘉朗鼓励他安慰他，哪成想也有他反过来做这个事的时候。
但他又不想看他情绪低落的样子。
刘也心中盘算，一边玩起了高嘉朗手上的戒指。高嘉朗想把戒指褪下来：“喜欢就送给你。”
“我不要。你戴着好看。”刘也说，声音温温软软的。
高嘉朗心下一痒，不自觉又带上了平日被张远评价为“调戏良家妇女的小流氓”式的痞笑：“真好看？”
“你看到朗哥那笑得没？”赵让用胳膊撞了撞牛超。
“啧。”酷boy挑眉。
“你知道这像啥吗？”赵让兴致勃勃，“像村口二傻子看漂亮媳妇儿。”
“啥呀，”戴景耀痛心疾首，“大灰狼拿萝卜拐兔子的时候就是这样的。”
“哥，拿萝卜拐兔子的是狐狸。”赵让吐槽，“大灰狼都是直接叼走的。”
“何况……也哥是兔子吗？我怎么觉得他才是狐狸？”
“真好看。”
刘也认真地说。
他那双眼睛惯是绝，清清亮亮一眼将你望到底。高嘉朗最初就是被这双眼睛迷了心智，再一步醉死在他柔软的笑容里。
哪成想他们那组的舞台妆往脸上一画，分明那样冶艳热烈，那双眼睛却仍是如此清澈如泉。
高嘉朗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你唱歌也好，在舞台上也好，最好。”刘也又低下头去，喃喃地重复道：“真的好。我真的喜欢你。”
高嘉朗被突如其来的直球打得晕头转向。刘也一直是淡淡的，对谁都留三分笑，对谁都敬一尺。他答应交往的时候高嘉朗觉得在做梦，现在希望梦能做得久一些。
“你啊……”公认的硬汉vocal心里软的一塌糊涂，原本堵在胸口的一口气不知化到了哪里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团将他四肢百骸都抽空的蜜糖。他双手抱住刘也，对方黑底外套上的火焰花纹亮到灼目，长毛又偏偏软到不可置信。将头埋在对方肩窝，鼻端充盈着淡淡的清馨气息。
“哥也喜欢你。稀罕得不得了。”
刘也发出一声轻笑，握紧了他的手。
“你看你这黑眼圈重的，眼袋都要掉下来了。你多少天没好好休息了？”
“你又不是不知道。”刘也说，任男友的手轻柔地按着头皮。过了片刻他便睁眼道：“好了，到时候造型老师该打你了。”
“而且……我还没表演呢，睡着了怎么办。”
“唱作也太辛苦了。”高嘉朗不无心疼地说，“你去唱作那时候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我连劝都没法劝你。”
刘也微笑道：“我很开心啊。”
“说是这么说，不过你要是随便去哪个舞蹈组，拿个c位还不是轻轻松松的事。”
高嘉朗是不太高兴刘也一句话不说就报了唱作的事的。他的男朋友应该在舞台上独一无二地发光，群星再如何璀璨，他担心别人看不到他。
高嘉朗自己对组员狠。但他至少偶尔还会反省反省自己会不会太凶狠，给组员制定个劳逸结合的合理计划。周震南不一样，十八岁的小孩一味地往前冲，奋力奔跑不顾一切，锋芒实在是耀目逼人。
周震南的组通宵是常事，但高嘉朗万万没有料到刘也会和这小孩一起疯。
天知道他在凌晨三点想摸到刘也房间去却在门口看到里面灯火通明人头攒动时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没人发现他。他一瞅这组除了刘特因为腿伤去睡觉了，其他整整齐齐一个不少。周震南和刘也挤在电脑前，姚琛坐在一边时不时插两句话。丰楚轩把帽子扣在脸上打盹，书桌上趴着一个李天琪。
高嘉朗在门口站了一分钟，然后扭头回了通铺。
“我当时真的没注意你。”刘也委屈地为自己辩解，“我带着耳机呢，你走路又没个声的。”
刘也就这么入乡随俗地通宵了几个晚上，以至于到公演当天面容都掩不住倦色。他化妆的时候差点睡着，只记得化妆老师往他的眼下上了一层又一层的遮瑕。
但舞台上还是要神采奕奕，镜头下还是要阳光朝气。
高嘉朗看着心疼的不得了。
“我选周震南就没想过要跟他争。你知道我不喜欢争。”刘也很小声地在他耳边有点迷糊地说，“可是，能有这么好的队友实在是太好了。能有这么好的作品实在是太好了。”
“编舞的时候，我开心的不得了。”
“可是我还是想，有一天跟你做队友，跟你一起写歌。”
刘也从男友的肩膀上抬起头来，笑容荡得人心上一跳。
“《Fireman》！走了走了刘也！”周震南转过身双手拢着喊他。刘也站起身，在原地弹跳了两下，胸腔里的心跳骤然加速。
他明知自己今日的结局，却仍是心甘情愿地朝必败的终点一路狂奔，怀揣着满腔的热情与爱意。
然后，走到并肩同行的起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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