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如歌，你说你只是我生命长河中的一个音符。而我，却已习惯你在我触手不及的角落，没心没肺地唱着往事斑驳。
1
总有几个二货，是不会抛弃我的朋友。
每个周末，胖子都会掐着饭点，带上几碟小菜一瓶五粮液，和我一起在阳台学着李白们一起‘同消万古愁’。
敲门声响起，胖子如期而至。一进门就骂骂咧咧，原因是电梯坏了，而我又住在8楼。
“你该运动了，看看你上学的时候什么样子，现在什么样子”
我打趣他一句，惯例在阳台摆好酒菜，两人一杯接一杯喝了起来。
酒过三巡，胖子突然说：“忙完这阵子，我打算求婚了”。
我说：“你能安稳得下来？”
胖子又给自己满上一杯，老神在在，“有太多游戏太多好奇令人深入险境，起因都是以为望梅就能止渴，最后不知行止，以为自己真的要喝那么多水”。
我不明觉厉，大呼牛X。
胖子说：“不是我说的，最近在看林夕的书，追女生要迎合对方的喜怒哀乐，你懂的”。
我不由笑出声来，说：“还好意思自诩情圣？我看你丫是越活越回去了”。
胖子端起酒杯，晃晃悠悠踱到阳台，望着远处突发感慨：“回去有什么不好，我还是喜欢以前的自己”。
微风习习，阳光充足。时光倒映在小小的酒杯里，胖子仰头一饮而尽。
我起身走到胖子身旁，扶在阳台上，俯视着不远处的十三中，看着楼下步履匆匆的莘莘学子，目光随着他们走进校门，走进，青春。
2
高二的时候，班里转学来一位女学霸。小圆脸，八字眉，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起像月牙一样，还会露出两颗小虎牙。
我班级第一的地位岌岌可危。嗅到危机的我更加发奋图强。
无奈，语文是我的短板，一直在及格线上徘徊。
几番交锋，我都铩羽而归。
我无力地给自己找着台阶，心想算了，女子无才便是德，不和这个无德的小圆脸较劲。
她自来熟得很。性格大大咧咧，很短的时间内便和班上所有人打成一片，男女通杀。
某次晚自习，我发现她捧着本《红楼梦》偷偷抹眼泪。就睇过去一包纸巾，好奇压低声音问：“你不是向来看不起里面的女性角色么，怎么自己看着看着还哭起来了？精分啊”。
她说过，红楼梦中那么多人为了一点小事整天以泪洗面，所以才情深不寿，慧极必伤。
她纸巾在小圆脸上擦了又擦，小心翼翼地打量周围一圈，发现没有异样后收回目光，鄙夷看着我，说：“你懂什么，我只是流点眼泪给书里的情节助助兴”。
我点点头，说：“好吧，你长得好看，说什么都对”。
她也点点头，露出“孺子可教”的微笑。我匆匆收拾好书包，补充道：“长的好看的精分”。
说完撒腿就跑，从后门窜入夜色。
从那以后我就强行帮她添上精神分裂的标签，她因为坐我后面，就用水笔狠戳我泄愤。
喵的，还拿掉了笔盖，现在想起来背部还会隐隐作痛呢。
沈从文写过，最美好的感情，只来自于最美好的年纪。同学之间大多数都是几个阶段，陌生，普通，熟悉，合得来，交心，她说过，我是全班和她最聊得来的朋友。
我想，是她没心没肺，我善于聆听的原因？
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她说，我听，听她说杜甫的坎坷之路，听她说李清照的爱恨情仇，听她说曹雪芹的悲欢离合。
一次我忍不住问：“我语文是战五渣你不知道？和我扯这么高深的东西”。
她“切”了一声，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地说：“我这是丰富你的文学储备，不然你怎么提高自己的作文水平？”。
顿了顿，她俏脸堆起笑容：“写得一手好情书，可以助你在追女生的路途上劈荆斩棘哦”。
我沉吟片刻，挑挑眉别有意味看着她：“也能把你这样的精分女文青斩于马下？”。
她咯咯直乐，笑得没心没肺：“我们是哥们儿，别乱开玩笑”
好吧，这只是一个玩笑。我看着她，一股惆怅油然而生。
3
总有几个二货，是我不能抛弃的朋友。
胖子和我住同一小区，小学，初中，高中都在同一学校。胖子其实只是小时候胖，我一直这么叫他，一叫，就叫了十几年。
胖子常说自己不是一般人，因为他在隔壁的二班。胖子是篮球队队长，一米七八的个头就能扣篮。帅气的面孔，磁性的嗓音，痞痞的笑容，使得他在球场上纵横捭阖的时候总能收获一群莺莺燕燕的喝彩。
胖子忽然对我说：“我喜欢你们班的一个女生”。
我好奇地看着他，胖子犹豫了一会，期期艾艾地说：“坐在……坐在你后面那个”。
靠，这死胖子居然调戏起我来了。
我看着他，平静道：“说吧，打算怎么追伊一，我能帮什么忙”
我知道胖子说的是伊一，伊一也坐我后面，不过她和小圆脸不同。伊一安静，内敛，亭亭玉立。更不会无良地用水笔戳我的校服。
胖子一秒变脸，嘿嘿一笑，说：“山人自有妙计”
之后，胖子开始在伊一身边翩翩起舞，无微不至地嘘寒问暖。伊一好像也不介意胖子的翩翩起舞。
胖子在伊一生日的时候，在校外的河边放了一场小小的烟花。
胖子问24个要好的同学一人要一毛钱，用这两块四在平安夜买了一个平安果送给伊一。说那是他所有朋友的祝福。
但胖子从来不对伊一表白。
在我的认知里，胖子是情圣，是战略家，是理论宗师。
寒假，我去胖子家蹭饭，打算套话。
胖子父母离异后跟着老爹住，他老爹做房地产生意，业务繁忙，颇有资产。胖子常常一个人吃饭。
火锅摆好，我边给他倒啤酒边问他到底什么路数，追伊一的人不少，就不怕她插在别的牛粪上了？
胖子说我太肤浅，就是因为表白的人多，才要反其道而行之。
我适时地扮演捧哏，忙不迭点头追问。
胖子喝了一杯，说：“你看，我为她做这做那，又不说喜欢她。那她肯定就会琢磨啊，这人到底什么意思，不喜欢我吧又这么暧昧，喜欢我吧又不表白。以我对她的星座分析，她属于越想不明白的事越想弄明白的那种类型，所以等她发现她满脑子想的都是我的时候……”。
胖子得意一笑，说：“很多女生都是这样，等她发现自己满脑子想的都是关于你的事情后，她就会自己说服自己，认为自己喜欢你了”。
我犹如醍醐灌顶，对胖子由衷地倾佩，赶紧去翻来本子和笔，催促他再说一遍。
胖子见我也不吃菜，只顾奋笔疾书，笑了一声，说：“这套用在你家小圆脸身上不合适”。
我笔头顿住，用刘备看着诸葛亮一样的目光看着他。
胖子很受用，思索了一会儿，说：“你们的情况嘛还算不错，不过你得迎合她的喜怒哀乐，得让自己成为她生活元素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其实从朋友到恋人是很顺理成章的，但一不小心也有可能连朋友都没得做”。
我反复咀嚼着胖子的话，心里一抖。小圆脸是文青，喜欢周杰伦，喜欢NBA。我语文是战五渣，五音不全，只会五步上篮……
我了个擦，这，这应该不影响我也喜欢这些吧。
胖子见我发愣，又献上计策，他打算约伊一去划船，让我和小圆脸也去，想个办法让我的船漏水，制造出英雄救美的戏码。
子母锅上浮起大团大团雾气，底汤滚沸，咕噜噜的声响此起彼伏。我大口大口喝着啤酒，突然觉得热血沸腾起来。
怪不得总觉得青春不如电影里那般轰轰烈烈。呐，只要有怂恿者，就会一样的肆无忌惮。
4
再次回到学校，我成为纳什的球迷，开始穿着13号球衣上课。开始听周董的歌，开始读方文山的素颜韵脚诗。兴致来了，还会写首不伦不类的小词。
小圆脸每次看了都会说我无病呻吟，为赋新词强说愁。
我咬牙切齿，几欲拼命。脑海里盘旋着战略家胖子的言论，想想作罢。
学期过半，我们约好一起去新华书店买资料。走出校门，旁边小巷里人头涌动。一群人举着横幅，上面写着：XX我喜欢你，领头的手捧玫瑰。
分明是要表白小圆脸的架势。
我大惊失色，这也太无耻了吧！太有魄力了吧！
我认出来是胖子班的王阳。努力压下心里的不安，侧头小声询问：“元芳，你怎么看”。
王阳已经迈步朝我们走来，脸上带着自以为很阳光的笑容。我踌躇之际，小圆脸忽地挽住我手臂，很亲昵的样子。
王阳愣了一下，很快又挤出笑容，依旧走上来看着小圆脸，说：“不好意思，不知道你有男朋友，打扰了”。然后掏出手机拨号，几秒后对着电话大声说：“你死心吧，人家有男朋友了”
挂断电话，不待我们反应，从小巷扬长而去，留下凌乱的“亲友团”。
我暗叹不已，就冲这份临危不乱的应变，这厮以后绝对是号人物……
“谢啦”
人群散去，她迅速抽回手，笑盈盈地看着我。
我叹了口气，说：“兄弟嘛，不是准备随时两肋插刀，就是随时被插两刀”。
她问，什么叫被插两刀？
我说，还有几个月就高考了，这回有喜欢我的女同学都不敢表白了。
她突然收敛笑意，严肃地说：“你也知道要高考了，那么，上课就是上课，学习就是学习，何必找一些不靠谱的元素来堆砌学校呢？”
我无言以对，都说女生早熟，但你这都熟透了吧。
她眨眨眼，又说，到了大学，大把漂亮女生等着你呢。
我忽然想起什么，咽了咽口水：“你，你打算考哪里？”
“你猜”
然后，胖子，伊一，小圆脸和我，四人一起报考沪市交大。然后，小圆脸和我要去上海，胖子和伊一服从第二志愿，要去浙江。
5
7月中，胖子在学校群里拉起19人的队伍去爬泰山。伊一、小圆脸和我强行被捆绑入伍。
一群人坐了十七个小时后终于抵达泰安。我们上了酒店大堂经理安排的大巴。车子在凌晨出发，到半山腰停下，我们自行前往山顶，既能赶上日出，又能体验登山的乐趣。
橘黄色的灯光向上延伸，每一颗灯下都聚集着三三两两的小贩。更高处隐约可见不同颜色的霓虹闪烁，像五彩斑斓的眼睛。我们一边吼着《勇敢的心》，一边气喘吁吁地往拱北石方向攀爬，据说那是看日出最好的地方。
两个多小时后抵达目的地，大失所望。人群像是赶庙会般拥挤，我们只得在外围找处空地静待破晓时分。
某同学清点人数发现少了胖子和伊一，一群人都露出心领神会的笑容。
胖子不是来看日出的。在他的世界里，伊一就像太阳，微笑就是日出，皱眉就是日落。
山风呼呼作响，我们裹在沉重而冰冷的夜里抱团取暖。我犹豫片刻，然后小圆脸身上穿着我的外套，围着我的围巾。
一群人开始起哄。
同学甲喊：“玩情调啊！”
同学乙叫：“搞浪漫啊！”
同学丙拆台：“我看他只是浪，没有漫”。
我置若罔闻，麻利地披上30块钱租来的军大衣。
众人齐齐吐了口老血。
在插科打诨中，天色慢慢亮了。
雾气一点一点从猩红变成金黄，光芒从云层中漏出来，洒在每一个人的脸上。
游客们欢呼雀跃，小圆脸腾地站起来，掏出相机给我，大喊着快拍照快拍照。
一群人呆呆地看着天边，说：“好美”
小圆脸摆出手托朝阳的姿势，看着天边说：“好美”
我看着相机里的她摆出手托朝阳的姿势，说：“好美”
这是青春里最难忘的日出。
八点，我们在天街后的碧霞祠找到十指紧扣的胖子和伊一。
众人怪叫着起哄。伊一脸蛋托红，像破晓时躲在云层后的朝阳，手却没有松开。
小圆脸快步上前，夺过伊一手里的同心锁。两面都已刻上字。她清清喉咙，大声念了出来：“秦进，伊一，永远在一起”。
永远在一起，多么动人的誓言。伊一握着胖子的手，就好像握着他们的永远一样。
6
思亦难
忆亦难
长夜漫漫水淡淡
绕过数重山
相思枫如丹
泰山回来的第三天，我裹在被子里给小圆脸发了这段话。
两分钟后收到回复：又在无病呻吟了？
我飞快打字回到：你是装傻还是拒绝？我得的什么病不是很明显吗？
她很久没有回复。
夜里起了风，雨水打在窗外的雨棚上，嘭嘭嘭，像剧烈的心跳。
我握着手机辗转不眠，等待着法官小圆脸的宣判。辩护律师胖子说我有3成胜算，陪审团成员伊一则说有7成。
熬到凌晨三点，收到了简短回复：晚安。
7
大一新生报到，我比她先到3天。我认为和学长邂逅这种事，还是扼杀在摇篮里比较合适。
天空飘起淅淅沥沥的小雨，我在上海南站翘首企盼，她的出现让我差点没认出来：
身穿一袭浅紫色的连衣裙，撑着浅蓝色的雨伞向我缓缓走来，像摇曳在老家窗前的那株紫丁香，风致飘然。
我们在校园里漫无目的地走了又走，难得的我说，她听。小雨落落停停，像是我的絮絮叨叨。
要不是雨势渐大，我估计我们能逛到晚饭。
我们躲在一栋教学楼下，大雨在积水上打出一个个水泡，聚拢又散开。
我说：“你算是我女朋友了吗？”
她扬起干净的脸，说：“想得倒挺美”
我嘿嘿笑着。
胖子说过，等小圆脸不再大大咧咧，而是以柔美形象和我独处的时候，就是成功的时候。
果然，她忽然一个大大的笑脸，说：“实习期你要不要”。
那时候的我不会知道，每当雨天的时候，我总会想起这个青春的大雨磅礴。
很多人都会像积水中泛起的水泡一样，起初打着旋地聚拢在一起，风一吹，又散向各自的远方。
8
大学第一个学期结束，我们都回到了G省。和胖子伊一约在红枫湖游玩。
两条小船划到湖中心，胖子问我：“修成正果了？”
我还没搭话，小圆脸说：“实习期而已”。
我额头青筋暴起，眼神交流一番后胖子会意，他载着伊一划到五米开外。
我把船桨丢给胖子，看着小圆脸大声说：“整个学期，我又当爹又当妈的，今天当着你我最好朋友的面，你必须给我转正咯，不然就殉情吧”。
小圆脸嘀咕着：“那我不喜欢又懦弱又笨的男生嘛～”。
胖子两人不解。她解释说，懦弱是因为高中结束了才敢表白，笨是因为王者荣耀辅助玩得菜，大言不惭地说要做峡谷里的神雕侠侣，却害得她一直在黄金铂金徘徊。
我一口老血喷出，这明明是以偏概全嘛！
福至心灵般，突然想起上次游湖策划的漏水事件。
我大笑着说：“我懦弱的话，上次是谁拼命救你上岸的？我笨的话，上次的船怎么会漏水的？”。
小圆脸咬着嘴唇不说话，伊一笑得前仰后合。
微风习习，阳光充足。最青的山峦托起最白的云，最绿的湖水倒映着最好的我们。
9
小情侣之间冷战吵架，司空见惯。服个软，哄哄也就好了。
大三假期这次比较严重，持续了十天。
我小脾气也上来了，心想，这次一定要让她知道什么叫夫为妻纲！
第十二天，我准备道歉的时候她来到了我的城市。
我们约在母校十三中见面。
那一天，我们在母校里走了很久很久，直到两脚发酸，最后在那颗70年的柳树下休息。
她眼泪突然掉下来。
我手足无措，问她怎么了。
她摇摇头，说伊一去找过她。
我不好接话，他们分手三个月了，胖子很快找了新欢，伊一一直走不出来。没有经历过他们的人生，无法评判。
感情这回事，谁欠谁，谁辜负谁，列出最复杂的方程式，也算不出来。
傍晚，我送小圆脸上车。她在车窗里不停的向我挥手，还是抽抽嗒嗒。
我拨通电话：“舍不得我就留下，反正你迟早要嫁过来的，我房间床也大”
她才破涕为笑：“流氓，再见”。
“精分，再见”。
10
假期结束返校，她说家里有事让我先回去。
我在学校等了五天，她还没到。追问之下得知她已身在美国。
她说，学校评估需要从大二开始插读本科。她那边有亲戚，让我不用担心。
她说，怕看见我舍不得走，才不让我送行。
我问她为什么这么突然，按进度我以为她要毕业了才去。
她埋怨我不知道反省，女朋友托福过了都不知道。她还给我发了托福分数，一堆材料和学校推荐信的照片。
我假装带着哭腔问她，为了我就不考虑留下么。
她说，别搞得梁山伯与祝英台似的，有假期就回来。
后来，我们视频的次数越来越少，打电话的次数越来越少，发信息的次数越来越少。
三个月后的一次通话，她说：“我们分手吧”
“好啊，你家那么有钱，分手费少了我可不同意”
“杨光，我没开玩笑，我们分手吧”
我有不好的预感，心一直往下沉。
“有什么见面说，我签证下来就去找你”
“你知不知道，你就是这样，让我觉得喘不过气，上次在十三中我就想说分手了”
我们吵了很久，谁也没说服谁。
夜里，她的朋友圈更新了一组照片。我发现一个细节，每一张里都有一个蓝眼睛的短发帅哥，有两张特别亲昵。
我夹着烟的手不由自主地抖动。时间艰难地往前挪，每一秒都是慌乱的煎熬。
天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我已经打开了第三个烟盒。
我一直拨着她的号码，直到中午才接通。
我们听着彼此的呼吸，谁都没有开口。
我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夜晚，握着手机，等着法官的宣判。
只是这次，辩护律师和陪审团员都无法发表自己的观点了。
很久之后，我好像听见了抽泣的声音。
“我们分手吧”
“是因为他么？”
“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
“是因为他么？”
“你不要来找我，地址是假的”
“是因为他么？”
“你成熟一点好不好，这重要吗？”
是啊，这重要吗？有没有蓝眼睛又怎么样呢？一个人要和你分手，归根结底，就是她已经不爱你了而已。
11
接下来的半个月，我经常在外面喝到很晚，回来的时候在门卫处登记名字，每次我写的都是“成冬青”。
多么相似的情感经历，呵，也许以后我会像电影里的他一样，走上人生巅峰也说不一定。
12
毕业那天，胖子开着崭新的奥迪Q3来接我。副驾驶坐着他刚交往一个月的新女友，挺漂亮的大波浪。
胖子问我，东西都收完没有，别留下什么。
我开玩笑说，我的青春留在这里了。
胖子接不上话，就去和新欢打情骂俏。
我看着大波浪，没来由地想起了伊一。
碧霞祠处，伊一脸蛋坨红，像破晓时躲在云层后的朝阳。伊一用力地握着胖子的手，好像握着他们的永远一样。
13
回到Z市，胖子没多久又换了女朋友。我预感他会从情圣蜕化成禽兽。
他以后要子承父业，就跟着老爹学习生意经。
我在十三中对面不远处租了个一室一厅，这里离公司近，打车不堵的情况下十几分钟就能到。
因为是一楼，一到夜里窗外经常聚集一群闲聊的人，我倒也不寂寞。
我兢兢业业，加班加点工作。
都说职场如战场，不想在熙来攘往的沉默里作一兵一卒，那么，工作就是工作，加班就是加班，不能找一些日常生活中少见的元素来拖累自己。
14
两年后，我在胖子的生日饭局见到了伊一，依旧安静，内敛，亭亭玉立。
胖子只是乐呵呵地笑。
那天，我们酩酊大醉。
世界那么大，我们会遇到那么多人。那么，要爱到第几个人才会明白，不能不忘初心，坚守承诺，今天的新欢依然会成为明天的旧爱。周而复始，恶性循环。
太多人总会习惯性地慢慢忘记，最开始的时候，你也曾那么深深地喜欢一个人，愿意把将来的每一刻都握在彼此的手心里。
胖子是幸运的，他幡然醒悟的时候，伊一还没有消失在人海。
15
年底，公司搞庆功派对。领导上台致词，着重表扬了同事小A和我。
同事小A齐耳短发，知性优雅，能力突出，态度突出。
两年里，加班到最晚的经常是她和我。
收到比往年更大的红包，一群男人都多喝了几杯，有点高了。
我应酬的时候很能喝，只有一个人喝的时候才很容易醉。
小A目光环绕一圈，众人都有了醉意。最后锁定我，说：“看来，只有你送我回家了”。
我推辞不过，打电话叫来代驾。
车上，小A对我说：“我要辞职了，去远大”。
她说的远大，是行业里的知名公司。
我说：“人往高处走，恭喜你”。
她眨眨眼，俏皮地看着我：“你怎么不和他们一样挽留我？你挽留的话，我会留下的”。
我没法接话。
我不开口，小A也就没说话，车内一阵沉默。车载音乐传出周杰伦的歌声：
为你弹奏肖邦的夜曲
纪念我死去的爱情
跟夜风一样的声音
心碎的很好听
手在键盘敲很轻
我给的思念很小心
16
毕业后的第五个月，接到冯哲的电话。
我也是那天才知道，冯哲，就是小圆脸朋友圈里，那个蓝眼睛的中文名。
胖子和我驱车300多公里赶到P市。
有些时候，一个转身就是一辈子，一句再见就再也没有见。
空旷的墓地，看着冯哲身旁墓碑上的黑白照片，小圆脸依旧可爱地笑着，那笑容我依旧觉得那么没心没肺。
于是我也咧着嘴，也想笑得没心没肺。可是笑着笑着鼻头就一点点发酸，眼泪就一颗颗滑落。
浑浑噩噩中，冯哲把什么东西塞给我。我揉揉眼睛，看清是本粉红色的相册。
我下意识翻看，里面照片不多，每一张都是我和她一起去过的地方。其中一张居然是我在出租屋的小区门口吸烟的样子。
每一张背面都有一句话，很多都是相同的三个字：我想你。
最后一页夹着一张便签，上面清秀的字迹写着一段话：人生如歌，我只是你生命长河中的一个音符。你总会找到那么一个人，一起唱遍岁月里的平平仄仄。
那一天，胖子陪着我哭了很久很久。冯哲在一旁说了很久很久。
冯哲说，他明天就要回美国了，想了很久还是决定把东西交给我。
冯哲说，小圆脸不愿意接受化疗，意义也不大，只是活受罪。
冯哲说，回国后，小圆脸在我旁边的9栋806室住了两个多月。
冯哲说，按照辈分，他得叫小圆脸表姑。
17
后来，我会经常开着胖子的Q3来看她。
每次都会和她说好多废话。
我告诉她，因为莫雷，NBA看不了了，不过纳什早就退役了，估计你也不喜欢看。
我告诉她，周杰伦终于出新歌了，不过我还是觉得没以前的惊艳。
我告诉她，我语文依旧是战五渣，每次提起笔，最后只能写一句：天凉好个秋。
每次说得累了，就会在台阶上打一局游戏。每次选的都是辅助。
你看，我已经上王者了，我已经不笨了。
每次回到车里，我都会对着那本粉红色的相册哭得悄无声息。
里面照片不多，每一张背面都有一句话，很多都是相同的三个字：我想你。
过了那么多年，我依旧是战五渣，所以用了好久才拼凑出来：
我想你
因为我还欠你一段芬芳，在挥手时我拾起你的年少轻狂
我想你
因为你还欠我一段忧伤，离别那天我把你的思念当作行囊
我想你
不是因为龙须柳下撒满月光
只是那道残缺的老墙，依稀记得我们的模样
我想你
不是为了纪念那最初的惆怅
只是那间教室，还记载着春的温暖，冬的严寒和我的渴望
我想你
不是因为没有你的时间好漫长
只是你那紧闭的窗，窗前的紫丁香，把我的名字点缀得好沧桑
我想你
在这个宁静的深夜，你在眼前，又在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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