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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临意:刺客皇后

幽暗的环境,被缠着脖子的金子衔,躺在血泊中的翱成枭……这些昏迷前的场景在一直在冰缨幽的脑海中闪现。最让她心痛的那个场景,在出现无数次后,终于让她惊醒过来。

睁开双眼,冰缨幽只觉得自己的身子十分沉重,胸口也是一阵一阵的疼痛。想起昏迷前被金子衔刺进心口的那一剑,她下意识的抬起右手按住了心口,却没有感觉到绷带,她怔了一下。

“主子,您终于醒了。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我这就去帮您叫大夫。”一个银铃般的声音在上方响起,冰缨幽抬首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着黛紫长裙的少女端着一个瓷碗站在床边。见她醒了,那少女赶忙把手中的碗放到一旁,把她扶着坐起。

冰缨幽有些发懵,细细打量着少女的打扮:一头秀发自然挽起,别着两根银暨子,一双眼睛红红的,不知已有几夜未睡,与书中古代小丫鬟的造型倒有些相似。

但是,她头上的两根银暨子却让冰缨幽格外注意:那两个银暨子每个都有两颗珠坠,而每一颗珠坠看起来都是翡翠的,在冰缨幽的记忆中,古代的丫鬟们戴得上翡翠银制品的少之又少,便是宫中也多为缎带。

等一下,古代?她仔细地观察了一下四周,发现这间房的装饰古色古香,充满了古韵,但又古风得太过诡异,香炉,蜡烛,木头房梁,已经完全看不到任何一点现代的影子。

“不是吧,难道说我穿越了?”冰缨幽不自觉一个激灵,穿越的情节怎么可能出现在自己身上,但是在旁边的那个少女……

  想到这儿,她抬起头,看着那少女的脸问道:“我这是在哪,你又是谁?”

“主子,奴婢是沁秋啊。”那少女一听冰缨幽这么问,眼中竟淌出了泪,连忙接话道,“这里是怡红院啊,您就是这里的第一花魁呢。”

“别哭呀,我逗逗你而已。”看到少女哭了,冰缨幽赶紧安慰她,这小丫头承受能力也太差了吧,不过看她这个样子,估计也是几日没睡,对这副身体也确实担心得不得了。

不过,穿越小说自己也没少看,不是应该先头疼然后原主的记忆跟放电影似的过去吗,怎么到自己这就只剩头疼了呢?

冰缨幽心里觉得这样下去,总有一天要暴露的,要不还是失忆一下好了。

她抬起头再次看着那个叫沁秋的少女,轻声问到:“沁秋,我怎么了?脑子里有些空白啊。”

还没等到少女回答,冰缨幽忽然觉得眼睛一阵刺痛,于是她站起来,向那个摆着一面大铜镜的桌子走去,刚走了两步,只觉得使不上劲,软绵绵的就栽了下去。

想象中倒在地板上的疼痛并没有到来,而有一双细嫩白净的手扶住了她。冰缨幽抬首一看,看见的却不是沁秋,而是一个脸上施了有一定厚度的脂粉的女子,不,说是女孩应该更为贴切。

这个女孩与沁秋十分不同,头饰精美许多,妆容也极为精致,腕上也是戴了两三个银手环,动一下,就“叮叮”地响。

女孩的脸上带着微笑,转过头对在一旁的沁秋说道:“沁秋,姐姐才刚醒,还不能走动。大夫可是说过了,像姐姐的伤势这么严重,即使醒了,也要在榻上静养两三天才可以出来活动。你可是姐姐身边最疼爱的丫头,千万要把姐姐照顾得同先前一样才是。”

充满关照的话语,在配上那十分清纯的脸蛋和酥到人心的声音,真真是一个娇美心善的样子。可冰缨幽却不那么认为,她分明从美人的眼底,看到了稍纵即逝的不甘与嫉妒。

冰缨幽借力站了起来,半倚在过来的沁秋身上。这身体全身的骨头都像要散架似的,使不上什么力气。外人看着她,大概是一副时日不多的样子吧。

对面的美人看着她这个样子,眼底飞快地闪过了一丝嘲讽,随后便又恢复了娇柔的目光和十分关照的样子。

但那丝嘲讽还是被冰缨幽捕捉到了,她暗暗冷笑一声,心道:这青楼里的美人啊,还真是没有简单的,如此清纯柔美的面容下,却藏着不少心思,那正走进来的哪一个呢?

想着,冰缨幽朝帘纱后身形款款正移步走来的人瞟了一眼,随后便收回目光,看着对面美人的眼睛,微微一笑,道:“妹妹对我可真是关照有加,只怪我却是身受重伤,记不起多少事情了,还问妹妹芳名。”

“姐姐实在是太抬举妹妹了,小女名曰琉璃。”话是这么说着,眼中却溢出了满意的神色,冰缨幽暗暗思索觉得,这个女孩颇有些心机,却不是很会隐藏,还是嫩了些。

现世的她25岁,这个身体少说也有14岁,加起来,已是39岁了,自然不屑与这些小女孩们玩那些勾心斗角的把戏,不过她也不是一个闷豆腐,自己找上门的,可就怪不得她了。

“姐姐醒了?那可真是太好了,不过怎么站着呢,姐姐的身体可还很虚弱啊。琉璃,你也是,怎么不扶姐姐坐下。”忽然的,一个天籁般的声音响起,一个窈窕的身影也出现眼前,同时一双白皙的手也扶着冰缨幽坐在榻边。

她抬眼看了一眼来人,只见对方肤如凝脂,一双清澈明眸在白皙的脸蛋上更显得楚楚动人,一头云鬓十分整齐的扎起,上面装饰着的发饰虽然精致,却又透着朴素的气息。

不过,这张面容却让冰缨幽为之一怔:多熟悉的脸啊,这张脸的主人曾和她一起执行过多少解救任务,曾和她一起同甘共苦过多少次。

下意识的,一个名字脱口而出:“琴欣……”她抱住了她,声音颤抖着道:“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琴欣没说什么,她抚着冰缨幽的头,就像以前安慰她那样。琉璃微微一惊,有些怀疑的神色,这冰缨幽既然失忆,怎么还记得琴欣?

但她却笑了,笑得十分单纯,道:“果然姐姐不论出什么事情,永远都是记得琴欣的。琉璃呀,可只有羡慕了。”

琴欣亦笑了笑,回问到:“这是什么话,莫不是生我的气了?”

“哪里,我怎么敢呢。”

琉璃与琴欣一人一语,谈笑甚欢。突然,一道十分魅惑的女人声从帘纱外传来:“缨幽,你终于醒了,果真是吉人自有天照,此次大难不死,必定会有后福。”

除冰缨幽外,其余三人听到这个声音都正了正神色。冰缨幽抬首看了一眼,来人身姿婀娜,浓妆艳抹,身着一件大红色的衣裳,应该就是这个怡红院的老鸨凤娘了。

果不其然,那女人一进来,琉璃就转过身,和琴欣一齐行礼道:“见过妈妈。”

凤娘点了点头,三人便站直了身子,凤娘身后跟着的丫头们,进来后也是自觉的向冰缨幽行了礼,见冰缨幽点头,也是都整整齐齐的站直了。凤娘环视了室内一眼道:“大夫说缨幽需要静养,这儿的人太多了。”

“凤……呃,妈妈,请让琴欣留下吧。”凤娘身上一股浓烈的胭脂味,熏得冰缨幽只觉难受,让她一个人和凤娘待着怎么行。

琴欣明白冰缨幽的意思,便又坐在榻边,轻声安慰:“好啦,你别紧张了。我留下来陪你便是。”

琉璃见这幅场景,知道这儿是容不下自己了,也只好有些尴尬地微笑道:“前方必定人手不足,琉璃就先过去了。姐姐可要好生照顾身子,过些时辰琉璃再来探望。”言罢,她便盈盈走了出去。

凤娘见琉璃走了,这才开口道:“你和琴欣一直同舟共济,亲如姐妹,如此深重的友谊,我却是多年没有见过了。”凤娘对冰缨幽全无怡红院女主人的严厉和傲然,就像是一个家庭中正在说笑闲聊的样子,这不禁让冰缨幽感到奇怪。她哪知道,凤娘对她的态度完全是她的作用决定的。

琴欣听了这话,只是莞尔一笑。这一笑,让房中似乎添了一株亭亭碧桃。

琴欣,怡红院这等俗地,哪能承得了你的笑容,终有一日,我要将你带出去。冰缨幽想着,暗叹了一口气。不过,现在最重要的事情,还是要先弄清楚状况。古代的心计可比现代多太多了,唯有知晓时局,才能护得一举周全。

思虑至此,冰缨幽的明眸在一时间有了许些失落,轻声道:“妈妈,我这是得了什么病,为何诸多往事忆不起来,就连琴欣,也仅有些模糊的影子。”

凤娘听完冰缨幽的这一番话,面上有些凝重,思量片刻后,朝她身边的一个丫头挥了挥手,丫头领意行礼走了出去。不多时,丫头又回来了,后面还跟着一个大夫。看来刚才是吩咐那丫头去叫大夫了。

大夫随丫头进来,凤娘笑道:“还请大夫帮忙看看,缨幽身体可还有什么不适?”大夫从药箱里拿出一个小垫枕,冰缨幽便把手腕搭在上面,大夫又拿一块白纱布盖住了冰缨幽的手腕,这才开始为她把脉。

过了一会,大夫将白纱布收起,双手握着垫枕拱手对凤娘和冰缨幽道:“姑娘真是堪称奇迹,先是不出三天便苏醒,而且身上也仅是受了许些外伤,筋络骨骼皆无损伤。如今外伤已基本恢复,只是因为头部受到撞击有些失忆而已,只要多给姑娘提些往事,相信不久之后姑娘的记忆也会恢复。最重要的还是要注意静养啊。”

“如此便好,多谢大夫了。秋竹,送送大夫。”凤娘听了大夫的话,心中便释然了许多。冰缨幽仅昏迷了两天,怡红院的客人便少了许多,即使其他美人再怎么谄媚,客人们还是不予过多理会,仍是点名要这个冷傲的“冰山美人”冰缨幽。

更奇怪的是,青楼里的女子都没有什么好名声,即使是著名的“清倌儿”,即使是拥有着美若天仙的脸蛋或是曼妙的身姿的,也都会被人看贬,包括她这个全京都最大的青楼的女主人,也是骂声不断。

唯独冰缨幽,不仅有众多人家传奇为佳话,她的众多作品也是广为流传,有些门第较高的富庶人家的庶女,甚至是嫡女都会拿来借鉴、临摹。

曾经的一幅《水鸟后山图》,被来此的高官看见买了去,不想作为应急用献给当朝皇帝后,皇帝也是大加赞赏,那个高官见实在瞒不住了,只有道出了冰缨幽的名字。

没想到,皇帝竟不避嫌地赏了许多金银珠宝绫罗绸丝,还有一支上好的兔毛笔和一个白玉墨砚,还下了口谕让冰缨幽把作好的作品都送进宫,挑出上等的留在宫中,其余的就任由处置。

但是,被凤娘送进去的书画作品,最多只出来了两幅。此事之后,就更有众多文人墨客赋诗赞颂其才华和堪比天上的仙女的美貌,还获得了一个“鸢水第一美人”的称号。

那些娇生惯养自命不凡的千金小姐自然是嫉妒得眼都红了,却又无可奈何。曾有一个千金小姐以冰缨幽是个青楼中捡回来的女子大作文章,想要毁坏她的名声,然而最后却引来更多的人同情冰缨幽的遭遇,纷纷劝凤娘不要让冰缨幽就浪费在了这青楼中,早些时候找个好人家嫁了。

但冰缨幽却道婚姻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未找到生父生母,不敢乱嫁,众人才不再坚持。可是想上门提亲的还是有,甚至有人想来买妾,但那些风流浪子又如何入得冰缨幽的眼。妾?妻都不行,还做妾呢。于是上门者,纷纷被冰缨幽干净利落地扫地出门。

娶不回来买不得,看看总可以吧?思慕冰缨幽的人们只有憋屈花钱进怡红院看她。

而冰缨幽的规矩也是只能看看,她就在外边,房间四面无遮,从哪看都行。或弹琴或跳舞或作画或下棋,全看心情。要她改变当时正在做的事情,转而去做另一件事呢,也可以,不过,加钱。

偶尔一人下棋无聊,也会找一人陪她,不过多为女性,或是院中那个小主经过,略略一问是否有空,便就拉过来下棋了。

冰缨幽院中有一蓝颜,乃是因了棋艺精湛,她便颇爱与他下棋。正巧他一天待客也不是很多,较为清闲,于是常陪着她下棋。自然也成了一名让男客们羡慕的男子,只是没人好意思说。

怎么样都是在京中有头有脸的人物,总不能与别人说自己为了一个青楼女子而羡慕一个青楼男子吧。

那蓝颜的一大作用便在此。物以稀为贵,怡红院上下只有这一个男妓,收钱本就贵过许多。而老鸨又抓住了冰缨幽爱与他下棋这一点,称下棋时客人们不只看了冰缨幽还看了她这个蓝颜,便要加钱,不愿意的就别看了。而冰缨幽和其蓝颜也乐于多收些钱,教训不了人就拿他们的钱吧,便就十分配合。

但是,冰缨幽实在是碰不得的,女子还好,若是个男子,尤其是那种看着满脸坏相的男子,便不是什么好事了。不让你关节脱臼,她便不是冰缨幽。

她那蓝颜身手亦极好,趁乱给来一下,那倒霉的人也只以为是冰缨幽动的手,他便在一边喝茶,装作没事人的样子。

冰缨幽一人为怡红院赚的钱,其他人三四个加起来都不一定那么多。凤娘也管不住她,这么利用着她自己也有好处,于是一直护着冰缨幽,这么大的一颗摇钱树,放谁那都得好好爱护。

冰缨幽听过大夫的话,不解的问道:“我是出了什么事吗?”凤娘抿了口茶,道:“前几日你外出时,在半途中意外失足坠崖,所幸被半壁上的一棵大树接住,琉璃也及时发现了你,这才平安无事。”

又是琉璃。冰缨幽总觉得这个女孩不简单,这次所谓坠崖估计也和她脱不了干系。

“沁秋。”被冰缨幽冷不丁一叫,沁秋没反应过来,木然地点了点头。“这两天琉璃可有前来?”

“那是自然。琉璃小主一向将主子视作亲姐姐。主子病了,小主是一定会来照顾的。”沁秋不明白自己主子为什么问这个,琉璃小主待自己主子如何院中人人皆知,但她也只当是自家主子失忆的缘故。

凤娘莫名感到气氛不对,又不知该说什么。正压抑之时,琴欣给冰缨幽递了杯茶,笑道:“姐姐何必纠结这些。琴欣一直听闻临渊楼的夜景极好,尤其是房顶,乃是赏月的一方宝地。可惜妹妹不若姐姐,没有那么好的轻功,无福欣赏那样的美景。”

“这有何难?待我身体好些,便带妹妹去看月景。不知妹妹觉得几时最好?”

“当真?姐姐说话可要作数。他们皆说子时左右景色最好,不知姐姐觉得如何?”

“那好。待我身体好些,便挑一日月明夜,子时左右带你去看。”

“琴欣就知道姐姐最疼妹妹了。”琴欣俏皮地眨了眨眼,好像与冰缨幽达成了什么共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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