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鬓边哪来海棠红
临中午头的时候,范闲被皇上叫去了宫里;我写了会儿也累了,一边歇着一边哼歌,心想偌大一个京都有没有什么我这种女孩子家可以观赏的娱乐活动,比如京剧什么的。
‘哎,就这么日复一日地坐着,谁扛得住啊。’我嘟囔一句一挺身站起来准备去外面打听打听。
正好刚打开门时一个丫鬟提着水桶从我面前走过去,我赶紧叫住她问:‘跟你打听个事儿,京都这儿有没有什么娱乐活动,比如说有没有唱戏的?’
那丫鬟把水桶往地上一放,想了想说道:‘唱戏的倒是有,不过规模不大,去看的人也不多。’
‘你知道在哪儿吗?’我急忙问。
‘我倒是知道···’丫鬟为难地说,‘只是,大少奶奶,小的手边还有活儿···’
‘不打紧,我罩着你。’我弯腰把水桶提到一边,拉着她就往外面跑。
出了大门,小丫鬟带着我左拐右拐进了一条小巷子,到了一处门面前停了下来,里面隐隐还传出些乐器戏腔。
‘那敢情好啊,就是这儿?’我马上兴奋起来,紧攥着小丫鬟的手不肯丢。
‘回大少奶奶,就是这儿;不过这里是京城唯一一家,是突然出现的东西,所以看的人也不多。’丫头解释道。
我嘿嘿笑着,带着她就往里面走。
进去一看,场地不大,也就是个小餐馆的水平,台上有一个人着素衣清唱,台下只有寥寥几人,看起来可怜得很。
我随便挑了个离台上近的座位坐了下来,顺便问了一句:‘丫头,你叫什么啊?多大了?’
‘回大少奶奶,小的唤春峭,今年该有十四了。’春峭回道。
我点点头就继续看戏了。
台子上那郎官眉目英挺,眼里有大片春光,台下的寡淡风景好像完全没有影响他唱戏的心境,还是风轻云淡稳稳当当地唱着。
‘这还只是没上妆呢,上妆了肯定好看。’我嘟囔着。
‘大少奶奶您说什么?’春峭疑惑道。
‘啊,没,没什么。’我赶紧糊弄过去。
不知道这台上的角儿叫什么?我一边看着一边想。
这回唱的是贵妃醉酒,我在现世时就这一出听得最多,词句耳熟能详,忍不住跟着他的调子轻轻哼唱起来:
‘独坐皇宫有数年,圣驾宠爱我在先;
宫中冷落多寂寞,辜负嫦娥独自眠。’
台上的角儿好似是听到了我口中的唱词,身上一怔,垂眸看了我一眼,又波澜不惊地继续唱下去。
‘大少奶奶,您知道他唱的什么?’春峭疑惑道。
‘多少知道些。’
一戏终了,台上那角儿停罢直接从台上跳了下来走到我面前,劈头盖脸便问:‘您也懂京戏?’
‘要是我方才没有猜错的话,您刚刚这一出唱的是贵妃吧?’我笑道。
角儿满脸的惊讶:‘这儿的人真有知道贵妃的?’
我眨眨眼想了片刻:‘我其实并不是严格意义上的庆国人。’说到这儿我停了一下,抛给春峭一个眼神示意她避一避;等春峭出门候着之后,我才方便跟他说我是穿越来的。
‘真的,这不是赶巧儿了吗,我也是。’角儿欢喜地说,‘您是打哪儿来的?’
‘你先说你是哪一年来的。’我勾引他。
‘我啊,我是1937年来的。’他乖乖回道。
‘民国啊,听口音,您该是北平的吧?’
‘您也是?’
我犹豫了一下,回道:‘在我们那个时代啊,北平早就改名字叫北京了。’
‘北京?您那儿是多少年?’
‘2019年。’
他听了浑身一震,急握着我的手问:‘那那时候战乱平了吗?’
‘平了,已经许久不曾有战乱之苦了。’
‘百姓们的生活怎样?’
‘大都能吃得起饭,穿得上干净舒服衣服了。’
‘那···那,京剧是不是更多人喜欢了?’这个问题他问得极认真。
我回想了想现世的京戏,又看看他满脸的期待,微微笑着点点头:‘是,已经传到外国了,不只只是中国人才喜欢京戏了。’
‘此话当真?’
‘当真。’
他这才松了我的手,满脸写着宽慰,民国苦战乱许久,他有所担心也是有道理的。
‘对了,还没请教您尊姓大名。’我说。
‘哦,我叫商细蕊,您以后兹管叫我商老板便好,我听着也亲切。’商老板眯着眼笑得慈祥。
‘成,我叫洛锦年,您只管叫我锦年,不必见外,’我也笑着说,‘以后我常来捧您的场,唱的这么好没人欣赏,可惜了。’
‘座儿们想来就来,我不强求,本来唱戏就是图一乐呵,钱都是次要的。’
‘话可不能这么说,钱也重要,’我挠头想了想,‘要不然这样吧,您以后的戏我包场了,尽量每次都来听,要是有想尝鲜儿的都可以免费来。’
商老板听了乐得开了花,拍手叫好:‘那敢情好啊。’
我伸手从荷包里掏出二十两银子放到他手心里:‘您看您现在穿的还是当时的服饰,走,我带您去做几身儿衣裳。’
‘行,您先等着,我进去跟我朋友通报一声。’商老板一溜烟儿跑进去,不一会儿就跑了出来,欢欢喜喜地说,‘咱走吧。’
我带着他去了我做衣服的那家裁缝店,量了量尺寸,挑了挑料子就算是好了。
‘我看您挑的料子大都是素净的,您习惯这么穿?’我看了看他挑的料子问。
‘我们这行儿啊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在台上穿的花哨,私底下就该穿的素净,虽说来这儿丢了戏服,但是多年的习惯了,改不掉了。’
‘没有戏服?那可真是个大事儿,等我想想办法给您补上。’
‘那可太谢谢您了。’商老板说罢激动地对着我鞠了一躬。
‘不必言谢,反正我自从嫁了人也闲得慌,有点儿事忙倒也不错。’我笑道。
‘我瞅着您也还年轻啊,怎么这么快就成亲了?’商老板惊道。
‘这不是碰见合适的了吗。’我回道。
店主人出来见了我赶紧打招呼:‘洛小姐···不对,这会儿该叫范夫人了,这衣服做好了还是送到您府上?’
‘送到范府便好。’我笑道。
‘得嘞。’店主人应了声就回去吩咐了。
‘范府?’商老板回想到,‘你是范家刚过门儿的大少奶奶?’
我点点头。
‘听闻范大公子文气大,您真有福气。’
‘商老板捧了。’
‘我还是叫您范夫人吧,这样叫合乎礼数。’
‘成,您爱叫什么就叫什么。’
付了钱我就先送他回去,春峭丫头还在门口候着,想来是等得急了,看见我就说要回。
‘不急,马上就走。’我先让她等等,就跟着商老板进了门。
进去时屋里多了一个人,也是个男人,看起来有些风流意思,也生的俊俏。
‘二爷,这是范夫人,刚认识的;范夫人,这是程凤台,我都习惯叫他程二爷。’商老板介绍道。
我看看那人,乖乖行了个礼,程凤台也向我点头致意;紧接着他把商老板拉到一边,神神秘秘地不知在说些什么。
直到商老板大喊一声:‘范夫人她是好人,刚刚还带着我做衣服来着,我不许你这么说她。’
这话说的委屈又可乐,配上他的脸直让人觉着有些娇憨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