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故人之子

落日深渊，深处。

　　谭古站在散发柔光的无尽深谷边上，犹豫了一阵子，他直接凌空而起，身体急剧坠了下去。

　　跟之前一样，谭古的身体破开大地，坠入另一个黑暗世界。

　　谭古扶住峭壁，大声道：“前辈，我来了，请出来见我！”

　　“嗯？”

　　整片黑暗的天际消失，出现在谭古眼前的是一个巨大，敞亮的厅堂。

　　“孩子，你来了？”一个青年出现在谭古眼前，道，“嗯！实力进步倒也惊人，我应该没有看错人。”

　　谭古吃惊地看见他，眼前分明是一个英俊的青年，身躯挺拔，脸色镇静——不过，他的眼眸里是令人灵魂都要被吸住的深邃。

　　“前辈，”谭古看着这个外表大概二十多岁的青年，道，“你还是不要叫我‘孩子’了，我怕我承受不住。”

　　青年愣了一下，笑道：“好！以后我不叫你孩子，叫你徒弟。”

　　谭古愣了一下，道：“前辈，恕我直言，你的宝库有着另世人为之疯狂的武器，典籍，为何要收我当徒弟呢？”

　　虽然做这位前辈的徒弟是令人狂喜的奇遇，可是谭古却思考到了另一层，这位前辈为什么会收他当徒弟？仅仅因为看不穿他的宿命吗？没有任何试验，就让他当徒弟？

　　谭古忽然看到桌子上的一个玉石卷轴——这个青年，只是投影而已。

　　青年注意到谭古的目光，笑道：“其一，我看不穿你的宿命，其二，我已经等了几百万年，不能再继续等下去，白白错过一个未来不定的少年。其三...”

　　青年没有回答第三个原因。

　　谭古愣了一下。

　　青年笑道：“我看不穿你的宿命，未来；却可以看到你的过去，我知道，你重情义，是一个可以托付的人。”

　　谭古道：“虽然前辈的遗物令人疯狂，但我还是明哲保身比较好。”

　　虽然渴望得到宝物，但有负担是最恐怖的，因为会怕自己无法达到要求，这个前辈得是什么境界？圣玄境还是神玄境？

　　“我们...有共同的敌人！”青年道，“噬生图腾！”

　　谭古的脑袋猛地炸开，伸出手想抓住他问个清楚，却只能从投影上穿过去。他的脑海里闪过一个个场景——无数先人同时解体时的璀璨火光，谭永携妻跳入星河，还有，如同炼狱的落日深渊...

　　“我想要拜师！”谭古俯首道。

　　“好！”青年大笑道，“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徒弟了。”

　　青年大笑着，伸手想要排谭古肩膀，但虚幻的手掌直接从谭古的身体，只能作罢。

　　谭古拱手道：“师傅，我要知道关于噬生图腾的一切。”

　　青年笑道：“你还真是着急啊，可惜不是现在，现在，我还有一件礼物送给你。”

　　“礼物？”

　　谭古愣了一下，一股熟悉的剧痛感直击灵魂——修炼典籍或者玄技硬生生刻进识海的痛觉。

　　一股股痛感撞击着谭古的魂魄，他跌到地上，肌肉开始痉挛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谭古已经麻木的神经终于松弛了下来，睁开眼，涌入眼帘的是柔和的黄昏光芒。

　　“已经出来了？”谭古迷糊地道。

　　脑袋里，无尽的玄奥符文闪现。

　　《混沌破》，《神霆之翼》？

　　谭古一愣，自语道：“这就是师傅说，送给我的礼物吗？”

　　“现在，异神塔...就是那个黑暗世界，已经融入到你的身体里了，我随时都可以招你招进来，你也能随时进入。”谭古的识海中，一道声音响起，“还有，你的识海刚刚承受了十几日的强制刻录，休息几天吧，真正的苦日子，马上就要开始了。”

　　“十几天？？”

　　谭古猛地弹起来，十几天，没有向皇城前进一步？他迅速飞身而上，越出落日深渊。

　　赤焰山林，一道人影从毒瘴里窜了出来，破空声将附近歇息的凶兽吓了一跳。

　　谭古向皇城迅速滑翔，林间留下一道道残影。大概奔出数十里路，回到阎浮镇东北部的狭长森林。

　　“救命！！”

　　一道稚嫩的呼救声歇斯底里的传过来，在深幽的森林里格外刺耳，谭古身躯停下。

　　“搞什么？”

　　谭古改变滑翔轨迹，声音迅速放大。　他犹豫了一阵，降落到地上。

　　深幽的林间，一个年纪大概十一二岁的少年在哭喊着，十几道身影戏谑，冷漠地看着他。

　　“小子，就算你争取到机会逃出来，又怎样？一样得死在这深山密林里？”

　　一个年纪约三十岁，修为融玄境的男人拔出一把砍刀，嗜血地道：“兄弟们！这个杂种，一段段砍下来才过瘾！”

　　“住手！”谭古眼睛看向棱角有些熟悉的少年，暴喝道，“这是何故？一群融玄境武者要将一个十一二岁少年折磨致死？”

　　“小子？”一个武者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谭古，“不要多管闲事！”

　　“前辈！快救救我！”少年嚎哭起来，“我的母亲已经惨死在他们刀下了！”

　　谭古心底有了一些杀意，质问道：“你们还杀手无寸铁的妇人？”

　　“嗤，那个娘子长得倒挺俊俏，可惜不识抬举，谁叫她是我仇人的遗孀？这个小子也得死！”

　　“你这个禽兽！”少年哭喊道，“要是我爹还活着，你们谁敢找上门？一个个残忍而懦弱，垃圾一样。”

　　“哈哈！君羽明，要是你看见你儿子的性格和你一模一样，会不会冥目呢？”

　　“君羽明？”谭古大声道，一股疯狂的杀意撞击着他的灵魂，“你们...寻仇杀了君羽明的妻子？”

　　中年人戏谑地看着谭古，道：“怎么了？难道你要替他出头，不要忘记自己是个普通人啊！”

　　“一早就该认出他的”谭古看向面容棱角熟悉的少年，忽然抽了自己一巴掌。

　　“好！先杀小王八，再杀这个多管闲事的少年！”

　　“死！”谭古暴喝一声，一股强悍的玄力汹涌而出。

　　中年人心魂一震，融玄境八段武者！

　　谭古身躯划破虚空，出现在他面前，拍出一掌。中年人惊骇的伸手格挡。

　　“嘭！！”

　　一声炸响，中年人两条手臂炸烂，白色的骨头碎片刺穿皮肤。

　　“啊！！”

　　谭古伸手猛地将中年人的双臂扭了下来，鲜血将大地浸透，翠绿的树叶染成红色。

　　中年人惊骇而绝望的看着谭古。

　　“痛吗？”谭古扔掉双臂，右手被迸出的一股玄力包裹着，屈指成爪，瞬间插穿他的胸膛，握住里面跳动的心脏。

　　所有人都惊骇地看着谭古，中年人的党羽甚至忘了逃跑——只不过是一瞬间，局势完全逆转了，而且这样折磨也太残忍了吧！

　　谭古压制怒气道：“我不会杀你！”

　　言罢，谭古在他的头顶上猛拍一掌，将他全身玄力瓦解，同时一脚将他踹到少年身前。

　　“杀了他！！”谭古将一柄剑扔到少年身前。

　　少年攥起长剑，直接将中年人的心脏剜了下来，同时一挥手，将他的头颅割下来。

　　谭古看见少年眼睛红了，这，或许是他初次杀人。

　　“先让他杀始作俑者吧”谭古心里道。

　　“逃啊！”剩下的人慌忙逃窜。

　　谭古运转玄力，手中爆出一股强悍吸力，十多个人倒飞而来。

　　一声轻鸣，谭古手中出现一柄剑...

　　“嗤嗤嗤...！！”

　　绝望的叹息声和切开血肉的撕割声夹杂在一起。

　　只过数秒，谭古挥剑数十次，凌冽的剑气染上了红色，划破他们的护体玄罩，断裂的肢体喷出一道道血线。

　　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弥漫着整片空间。

　　跪坐着的少年抬起头，噙泪的双眸盯着一身黑衣，脸颊上沾了不少血迹的谭古。

　　谭古扔下剑，猛地冲过来抱住这个少年，道：“对不起...”

　　“前辈？”少年的脸颊被泪水划破，“您认识我的父亲，对吗？”

　　谭古颤抖着道：“没错，我和你父亲是很要好的朋友，他救过我的命。”

　　“前辈，我应该怎么做？我的姐姐，母亲，全被杀了。我...已经没有亲人了。”少年哭着道。

　　谭古的眼前出现凶兽背脊上刚毅，重感情的君羽明，他紧紧抱住少年，道：“孩子，你叫什么名字？几岁？”

　　“君青，十二岁。”

　　“从今以后，我就是你的亲人了，你没有其它亲人，就暂且跟着我吧。”

　　君青哭着点头，无论是精神上还是生活上，他都需要依靠。

　　谭古拍拍他的背，道：“我们先去把你母亲和姐姐殓葬了吧。”

　　......

　　阎浮镇城边。

　　“这太狠了吧！”谭古看着被鲜血染红的边城村庄，拳头紧握起来。

　　他身后跟着红着眼，一言不发的君青。

　　君羽明家一共就四个人，但他的敌人为了宣泄怒火，将整个村庄都血洗了一遍。

　　跨入村庄，到处都是倒在地上的尸体，血还没有凝固，像水流一样缓缓流淌着。整个村庄只有两个人，并肩行走着。

　　谭古跟着比自己矮半个身子的君青，很快就到达了一个宅院门前。

　　这个宅院不是特别大，不会让人有空落落的感觉，四个人住，温馨得令人羡慕。不过...

　　此时的宅院围墙都塌了一些，坚硬的门已经被撕裂了，无力地倒在地上，庭院里，是两具衣裳不整的女尸。

　　谭古心里难受起来，扶在墙上的手陷了进去。

　　君青脸色苍白，但没有再哭，只是静静地看着两具女尸。半个小时前，他还和姐姐笑嘻嘻地吵闹来着...

　　谭古轻轻将手搭在君青头上，道：“我们离开这里吧，去别的地方，不再回到这里了。”

　　......

　　城外。

　　谭古和君青站在一起，在他们身前，是两个并列的坟墓。

　　君青用刀在石板墓碑上刻字，良久，刻完了字，他用白皙的手掌轻轻抚摸两个打磨得光滑的墓碑，像抚摸真人一样。

　　他退了回来，恭恭敬敬地跪下，磕了三个头。

　　谭古道：“小青，你先到那边等我吧。”

　　君青默默地离开。谭古取出一把匕首，割开手掌，鲜血涌了出来。他将鲜血分别洒在两个墓碑上，既像自语，又像在告别地道：“嫂子，君羽明的仇，我会一笔笔地算的。小青还太小，有些事还不应该知道，他，应该远离了。”

　　君青远远地看见，眼睛忽然又湿润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