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八章：父亲

眼前的男人直勾勾地盯着自己，还叫着一个艾莲娜从未听过的名字，这让她有些摸不着头脑。

　　“那，那个，你是……？”

　　艾莲娜缓缓地开了口，只见那个男人浑身一颤。

　　自己有那么吓人吗？艾莲娜十分不解地皱了眉头。

　　两人的沉默还在继续。

　　“斯坦福殿下……”

　　艾莲娜听到有一个男人的声音在叫什么殿下，是在叫那个男人吗？

　　“啊……”

　　突然，那个男人浮现出一个莫名的笑容，只是不知为何，艾莲娜感到那个笑容十分无力，像是……

　　任人摆布的猎物自嘲般的笑容。

　　“再像也毕竟不是啊……”

　　男人失魂落魄地站起来，一双充满怨念的淡蓝色眼眸望向艾莲娜，随即便单膝跪在了艾莲娜面前。

　　艾莲娜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瞪大了双眼向后退去，而那男人却毫不在意。

　　“参见艾莲娜·雅库蕾雅·罗巴伦·普利·奥格利公主殿下，愿神赐予您光明”

　　那个男人缓缓地抬了头，艾莲娜从未见过如此黯淡的眼神，淡蓝色的瞳孔，了无生趣。

　　不，不止迷茫，那蓝色的眼眸里，还有一丝执念，一丝不甘的心绪。

　　“臣是您的生父。”

　　听到这句话，艾莲娜愣住了。

　　这就是我父亲？

　　她曾无数次想过，如果她有一天，遇见了自己的父亲，一定要尽情地嘲笑他，说他一个卑贱的男人有什么资格自称我的长辈，让他滚，让他受尽侮辱。

　　如同前世的父亲对她那样。

　　而现在的状况，却有些出乎意料。

　　眼前的男人，用那双充满怨念和仇恨的眼睛看着她，对一个比自己年轻二十多岁的小女孩俯首低眉，低三下四。

　　这不禁让艾莲娜想起了自己的前世。

　　那段想忘，却无论如何都忘不了的记忆。

　　“请问殿下所谓何事。”

　　无趣的语调，无趣的眼神。

　　他这个样子，反倒让少女有些喘不过气。

　　那个男人自嘲地笑了笑，艰难地抬了头。

　　“是陛下传唤臣吗？”

　　那一刻，他的眼里闪过了一丝光亮，但那光亮，仅一瞬，便消失了。

　　“不是。”

　　听闻了这一句话，男人理所应当地低下了头，随即便在眼角，漾起了一窝泪水。

　　虽然别人可能看不出来，但艾莲娜的心中，涌起了一股莫名的情绪。

　　原来男人也会这样啊，原来父亲也可以是十分软弱的啊。

　　眼前的父亲，让人有些心疼。

　　虽然艾莲娜不知道在这个男人身上，都发生过什么，但她隐隐地感觉到，这个男人，也是被伤透了的。

　　就像她前世那样，遍体凌伤还追求着爱。

　　不知为何，她就是这样觉得，即便没有任何依据。

　　不，依据还是有的。

　　从他眼睛里，可以看到深深的仇恨，可那仇恨只是蒙在那双淡蓝的眼眸上，用以掩盖那内心深处的无助与渴望的面纱罢了。

　　艾莲娜一眼便看穿了那眼中饱含着的深意。如果非要问一个为何的话，答案应该是……

　　同病相怜。

　　但艾莲娜不想再看见那种眼神了，不论是谁。

　　可能是因为自己太了解那种痛了，她竟不愿让别人再经历。

　　真是可笑。

　　她原本是想，让这个男人体验一下自己的痛，但这个男人，似乎早已体验过，而且早已习惯了。

　　“请殿下回去吧，别在臣这里沾染了晦气。”

　　艾莲娜深知，这看似平淡的一句话，会让说这种话的人多伤心，多难过却又要装作若无其事。

　　真可恶，这个男人，这种话。

　　艾莲娜忍住心中的怒火，她想帮帮这个男人。

　　即使前世的父亲伤过自己，但眼前这个对自己低三下四的男人，并没有什么错。

　　他什么错也没有。

　　“怎么会呢，这里挺好的呢。”

　　虽然有些勉强，但艾莲娜还是笑得十分灿烂。

　　眼前的父亲瞬间慌了，他慌乱地抬起了头，趁他不备，艾莲娜抬起自己的小手，拭去了父亲眼角的泪水。

　　“你怎么哭了呀……”

　　艾莲娜顿了一下，笑着，叫出了那个她想了十八年，盼了一辈子，却从未敢叫出的称呼。

　　“爸爸？”

　　眼前的男人听到这句话后，眼中闪过一丝不安的神色，但刚才那无助与渴望，似乎已经淡了下去。

　　“殿下，您不能这样叫臣，臣惶恐。”

　　“为什么啊？”

　　“因，因为……”

　　眼前的男人紧紧地咬住了自己的嘴唇，艾莲娜可以猜到他想说些什么。

　　因为我只是个卑贱的男人，我不配。

　　这是什么破理论。

　　“不管因为什么，”艾莲娜托起了爸爸渐渐垂下的头，他们又一次对上了视线，“你就是我爸爸，我可以叫你爸爸，这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没错，这本来就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为什么要踌躇，为什么要否认。

　　什么男尊女尊，什么规矩体统，在血浓于水面前，都不堪一击。

　　我们是亲人啊。为什么现在因性别而贬低对方，推开对方？这一切，真的徝得吗？

　　眼前的父亲愣住了，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艾莲娜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

　　半响，那个男人才愣愣地发了声。

　　“是，是……”

　　“本来就是嘛。”

　　艾莲娜抓住父亲的手，正欲说些什么，却被一个声音打断了。

　　“公主殿下，您在这儿啊！”

　　艾莲娜急忙转头查看来人，只见一个棕发女人向这边走来。看到来人，爸爸急忙站了起来。

　　原来是伊特瑞啊，她休息完了吗？

　　“殿下，陛下突然来了，您赶紧回宫吧。”

　　艾莲娜看向父亲，只见他的神色与平时有些不太一样。

　　只见父亲向伊特瑞鞠了个躬，然后抬起头问道：

　　“侍女大人，您说，陛下来探望公主殿下了？”

　　“是啊，第一皇夫，怎么了？”

　　艾莲娜好奇地看向父亲，只见他像下了什么决心似的，暗暗点了点头，抬起头，眼神坚毅，语气决然。

　　“请让我送艾莲娜殿下回宫吧。”

　　嗯，他要干什么？他想见母亲吗？

　　也是，估计这后宫中，许许多多的男人，都费尽心思想见母亲一面。甚至有的人穷尽一生，却从未被皇帝正眼看过一眼，就那样老死宫中。

　　这样的人，不在少数。

　　而艾莲娜也见过无数这样的人。包括前世的她自己，也是这个样子。

　　“你？”

　　伊特瑞不懈地反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