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舜耕山上踪迹藏（二）

又是一年，春日迟迟，午后的日影携了花影，渐渐游转到了檐下，有和风澹澹，扑入窗内，夹着鸟声啾啾，花香融融，也翻起了一种婴儿独特的奶香。

纪晓芙逗弄着怀里的小小婴孩，只觉心爱到极处，竟无话可说，只是看着她睁着一双圆圆的黑眼睛，睫毛细长，望着自己时，轻轻眨动，极亮的瞳眸里流转着一脉惹人怜爱的天真无邪。

这一刻，纪晓芙忽然觉得，天下之至乐，无逾于此矣。

有了这么个小家伙陪伴，纪晓芙平静的日子已然结束，增添了不少活泼颜色。等到小不悔学会说话，舜耕山上，便再无宁日了。

到后来，小不悔"鸡飞狗跳"地长到六七岁时，纪晓芙猛然发现，女儿的眉眼竟与那人生得很像，性子也似他个三四分。纪晓芙笑容一僵，不知道这是幸还是不幸。她为了女儿偷活了这几年，自己永不见光就算了，但不能让女儿一直长在阴影里，像个井底之蛙那般。

她迟早会让女儿出去的，只是……

人心难测。哪怕是你自己的，也永远猜不透，堪不破，握不住……遑论他人？

纪晓芙望向那半边斜阳，发出了一声仿似低叹的声音。

虽有了这一丝波澜，但水面之上还算平静，直到……一位不速之客，误打误撞地来到了这里。

将一切摧枯拉朽，原本就岌岌可危的宁静，轰然倒塌。

拼都拼不起来。

"纪师姊？！"

时隔数年，再次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时，纪晓芙的心咯噔一下，沉入了谷底。

她僵硬地转过了身子，在看清来人后，憋在胸腔的一口气稍稍松了一点，她迟疑地道："李师妹？"

峨眉弟子众多，就算声音熟悉得紧，她说出那个名字时，还是不太确定。

李保贞怔了一瞬，热络地走了过去，"是我。"她抬眼打量了下周围，"师姊怎么住在这儿？"

纪晓芙立时哑然，竟还像个女儿家似的，脸上燃起了一片红云，不知要如何回答。

李保贞恍然，笑着打了个圆场，"我奉命下山来打探屠龙刀的消息，途径此处，跟着一个小尼姑上了山来，一转眼她就不见了，便看到了师姊的房子，过来讨口水喝。巧不巧的，正好碰见了师姊。"

她笑得灿烂，微黑的皮肤一点儿也没影响这娇靥胜春。可纪晓芙却愣了一下，心道："这山上又没有道观，从何处来的小尼姑？"一瞬间，多个念头在她心里一一转过，脸色由红至白，又从白转青……她忽地摇了摇脑袋，将那些黑暗的想法都甩了开去，"只是巧合罢了。或许小尼姑正好上山有事，又恰巧被保贞看见……"

她胡思乱想着，李保贞也不打搅，只静静站在那里。这时，突有山风吹过，将她们额前的碎发扬起又落下，一遍复一遍。

这种不可多求的静谧，维持了片刻，终于被小不悔踢踢踏踏的脚步声撞破。她高喊着，"妈妈，妈妈！"一口童稚之音，小腿倒腾地飞快，扑到了妈妈身上。

纪晓芙这才从思绪中走回，本能地甜甜一笑，"不儿去哪里玩了？"伸手揉了揉女儿的头。

杨不悔一双肉手，抓紧妈妈裙摆。纪晓芙将她抱了起来，只觉得一股热气从女儿嘴里吐出，打在她的耳朵上，小声说了什么。

随后，母女二人相视一笑，气氛瞬间欢愉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