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守宫无成难守功（三）

此时日影幽浮，如春波般摇荡于纪晓芙素色狐裘的衣裾上，可以清楚看到其上茸茸的质地是怎样承载着点点红梅，绵绵不绝地在她的淡淡清香中传递流转。

她好像第一次闻到这个味道似的，思绪滞后于时空，一点也没有听到丁敏君的问话。

"峨眉第三戒，戒淫邪放荡；第六戒乃是戒心向外人，倒反师门……纪师妹跟师父的仇人行了苟且之事，犯了戒，还想着全身而退么？"

在场的多数姊妹都在小声嘀咕着，一双双眼睛里都是精光闪闪，流转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光芒。唯有少数还念着纪晓芙好的姊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默契地选择了缄默不言。

只有贝锦仪一人抢在前头堵住了丁敏君那张利嘴，二人舌剑唇枪，一时竟没分出来胜负。

"如何就心向外人，倒反师门了？纪师姊与……殷六侠有了婚约，年青男女之间情难自禁，一时……反正峨眉与武当本就亲如一家，这……不是早晚的事吗？"

丁敏君战术上清了清嗓子，略带嘲讽地道："莫说是不是与殷六侠还不一定呢！就算是，二人一没成亲、二没行礼的，早早行了这般龌龊事，便就是光荣的了？"

"你！……迟早的事，早些晚些又有何妨？"关心则乱，贝锦仪的话语已经不是很妥当了，但为了不输给丁敏君，她已经有了强词夺理的劲儿。

纪晓芙越听脸色越黑，揪着衣摆的手指微微上抬，又不堪重负似的落下。

"够了！"这是她第一次用上了强硬的语气，在各色的目光中，一语落地，铿锵有声。

"我自会禀明师父，任她老人家处置，丁师姊和贝师妹，莫要因我一人伤了和气。"

说完，她无意再多纠缠，如一阵风般，轻飘飘地下山去了。

灭绝师太其实已经闭关，纪晓芙心乱如麻，也不知道自己此举是想逃避现实，还是真的愿意将一切说清。

半山腰的风依旧酷烈，吹得她一身热汗骤凉，内里中衣早已湿透，粘在肌肤上，像是一帖湿乎乎的狗皮膏药，甩不开，挣不掉。

回到住处的时候，她整个人已经乏透了，几乎软成了一滩烂泥，瘫在床枕间没多久就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中，她好像听到有人在叫自己，声音软软糯糯的，像是一块奶糖，让人一听就极为舒服，心甘情愿地为之酥了骨头。

她感觉自己好像来到了一条小河边，低头取水的时候，余光瞥见了一个粉衫小姑娘，听声音似乎是从她嘴里发出来的。

纪晓芙母性大发，下意识对小孩子有些亲近，她直接走了过去，眼前却突然起了一层白雾，她永远看不清那小姑娘的样貌，而她们之间，也仿佛隔了一道天堑，根本无法接近。

可那小姑娘还在叫着，可爱极了，纪晓芙静静听着，唇边慢慢浮上了一抹微笑。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她突然感觉那小姑娘好像在朝这边走来，奇怪的是，依旧看不清楚对方的容貌，只是那叫声愈发清晰了些。

"妈妈！"

纪晓芙猛地打了一个冷颤，想拔腿跑掉，双足却后退不了，而且不知为何，她心里似乎也不想跑掉。

于是她顺水推舟迎了上去，虽然浑身无一处自在，但心里莫名温馨。

她又听到那小女孩问道："妈妈你后悔吗？"

纪晓芙一怔，不知道她为何这般发问，本能促使着回答，"不悔。"但心中到底有些岑岑。

她正胡思乱想着，恍惚间好像听到了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咭咭格格，轻快活泼。纪晓芙也跟着笑了，可笑着笑着，蓦地里银光一闪，一条银蛇样的东西冷不防钻进了她的口中，迅速向下游动，冰冰凉凉，一直游到她腹中才停了下来。

纪晓芙大吃一惊，本能开始咳嗽，几乎要将嗓子撕裂了，灼热的疼痛使她一下子从床上坐起，心中砰砰急跳，仍有余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