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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倚天重回风波藏

世有深情,名曰不悔

蜀国多仙山,峨眉邈难匹。

周流试登览,绝怪安可悉?

青冥倚天开,彩错疑画出。

泠然紫霞赏,果得锦囊术。

云间吟琼箫,石上弄宝瑟。

平生有微尚,欢笑自此毕。

烟容如在颜,尘累忽相失。

倘逢骑羊子,携手凌白日。

蜀有仙山,秀甲天下,云鬘凝翠,鬒黛遥妆,真如螓首蛾眉,细而长,美而艳也,故名峨眉山。

想当年郭襄女侠四十岁时大彻大悟,在此开宗立派,已有数十载光阴流过,掌门信物铁指环几经辗转,交到了灭绝师太的手上,这便是峨眉派第三代掌门人。

灭绝师太俗家本姓方,是河南开封金瓜锤方评的妹妹,她虽身为道姑,言行举止却全无出家人的样子,武功高强,性情刚烈,正邪不两立,誓要将邪魔外道灭之绝之。

近日,她新创出两套剑法来,方才出关,武林中不少名门正派,仰慕她的威名前来道贺,峨眉山下熙来攘往,络绎不绝。

其时日涌中天,积雪消融,寒意较往常更甚几分,民间常曰“下雪不冷化雪冷”,怕就是此理。忽听得吱哑一声,山门缓缓打开,自里面现出三名妙龄丽人来,皆容貌秀美,身穿素色道袍,手里拿着些清扫之物。只见她们款款走来,轻挽衣袖,露出一截白玉似的手臂,垂首轻扫门前残雪。

过了片刻,一声惊呼响起,噪音既尖且细,划过耳边嗡嗡不绝。

“贞姊姊,你看那是什么?”

其余二女闻声望去,只见不远处有柄长剑隐于雪中,只露出半截剑身来,在皎皎白雪映照之下,泛出点点银光,微觉刺目。

“颦姊姊,是何人落在这里的,可曾瞧见了他的相貌?”

“方才我有些腰酸,便起身活动活动筋骨,无意中瞧见的,并未看到是何人所为……”小颦掠了掠衣衫,一脸散漫,随口接道。

话语未落,先前开口的瘦小女子,提起裙衫,缓步行到剑前,凑身打量了一番,待她正欲拔出之时,身后另一女子急道:“不可!今日上山的人既多且杂,恐其中有诈。咱们好不容易捡个空隙拾掇一下,莫要生出事端,误了大事。”

只见说话那人身量略高,肤色微黑,但胜在姿容秀丽,宛如春晓之花。只见她两道清澈明亮的眼光在二女脸上滚了两转,语气虽轻,却带有几分威严。

“咱们还是先禀明大师姊再作打算吧!”二女闻言点头称是。

那女子微微一笑,流波转盼,朝瘦小女子道:“妙青,就劳烦你走一遭,向静玄师姊禀报。我与小颦在附近查探一番,瞧瞧有无异状。”

苏妙青微一颔首,笑着回身,快步向山上走去。

小颦见她走远,凑近身来,低声说道:“贞姊姊也是瞧不惯苏妙青那个小贱人么?人前总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倒也不知是做给谁看……”

“够了,不可妄议同门!去做自己的事吧。”李保贞瞟她一眼,叹了口长气,转而朝山门右侧查探去了。

小颦这下自讨没趣,低头恶狠狠地咒了一句,便跺着脚去往左侧。

远处,苏妙青脚步明显地顿了一下,缓缓侧过头来,但见她面无表情,丝毫瞧不出悲喜。

她足下加快,过不多时,已到了正厅,静玄师太招呼好宾客后微感疲累,这时正倚在榻上,稍作休憩。

峨眉派弟子中,只静字辈弟子的武功是灭绝师太亲授,其中以静玄、静虚、静慈三位为尊,余下众人多为静字辈弟子代传。因此,刚入门的小徒弟大多不曾见过掌门人,功力也较粗浅,再加上门中男弟子地位低下,不得良师传授,所学更是不精。灭绝师太发觉此事后,便每年在万佛顶召集全派弟子亲授新创武学,教罢让他们互相切磋,择最优弟子为掌门候选人,纪晓芙、贝锦仪和丁敏君三人便是于此时脱颖而出,受到师父器重。

苏妙青在门外徘徊不定,犹疑片刻,终是不忍惊扰师姊,便蹑脚去了厅后。

她沿着墙边信步而行,边走边瞧,只见数株梅树展露笑颜,随风曼舞,枝上白雪犹存,红花兀自娇妍。她沉吟半晌,伸出右手,轻弹了弹树枝,但见千千万万雪片斗然落下,有如成群蝴蝶,随着北风四下飞舞,霎时间东飘西扬,遮蔽住了地上原本的龃龉。

一定神间,蓦地听见了两声猫叫,嘶哑低沉,柔弱无力,怕是身负重伤。苏妙青正思量着,隔了一会,果然有女子说道:“你看它两只后腿都受了伤,现下一动也动不得,好生可怜……”只听她话音轻颤,已自哽咽,苏妙青暗叹一声,走了过去。那两名女子见有人过来,慌忙用衣袖拭去了眼泪,三人互相道了万福。

“我方才过来时,听到几声猫叫,不知发生了甚么事?”

一女闻言眼圈愈红,哽咽接道:“丁师姊让我们把宾客安置妥后……到……到厅后来打扫残雪。扫了一忽儿,就听到了猫叫……”她顿了一顿,吐了口长气,又续道:“我们二人帮它包扎好后,见它还是不能动弹,只是哀叫,觉得很是可怜……”说完,又伸手抹了抹眼泪。

眼见此景,苏妙青心中也颇为不快,她微微低下头来,右手捋了捋肩头的碎发。这时耳畔又传来数声猫叫,她忽感烦躁,正欲离去,一斜眼瞟见一只黑体小猫伏在梅树边上,凄声哀叫不停,只见它后腿缠的些许白纱,已沁出点点红梅,更增人心中惶惶惊怖之感。

苏妙青心慌不止,胸中突突直跳,忙敛衽道:“我自小怕猫,就先回去了……哦!”她蓦地想起件事,笑将起来,左手在自己头上拍了一下。

“你们瞧我这记性!差点忘了要紧事呢!”言罢,斜目睨了一眼地上的黑猫,转身便走。

不知怎的,那猫弓背紧盯了苏妙青好一会儿,喉头发出轰隆轰隆的低吼声,二女见状,心中暗暗奇怪,忙上前安抚一番,可谁料那猫突然凶性大发,尾巴翘起,伸出的爪子隐隐闪着银光,更生寒意。

只见它眼睛愈睁愈大,如铜铃一般,充满着无穷无尽的痛苦、无边无际的绝望,叫声也由最初的哀泣,变成了仿佛将死之时的悲嗥。

忽地,一声大叫,那猫不知哪来的力气,疾扑向了苏妙青,身旁二女心中正迷迷糊糊地,突见这般情况,不由得一呆。苏妙青此刻虽微感害怕,但好在武功不浅,反应敏捷,于这电光火石般的一瞬,使出一招“玉女护心”,这掌法乃是源于峨眉派武学“金顶绵掌”,讲究速度奇快,以直线攻击,不给敌人丝毫喘息机会,更别提是只断了后足的猫儿了。

猛听得惨叫一声,余音回响,良久不绝,原来这一掌正中了黑猫腹部,直让它飞出数米之远,撞到了一株梅树上滑了下来,但见它轻声喵喵地叫了一阵,便伏在雪地里一动不动,身后还留有两道拖身行走时留下的印子,划开了隐盖污秽的雪花。

二女眼见此变,均是惊惶不定,仍未回过心神,呆立当地。苏妙青自知一时失手,垂下头紧咬着嘴唇,长睫扇动,两道泪水便从面颊上淌了下来。“我……我一时心中害怕……本不想伤了它的……”

“嚷甚么嚷!难不成打扫个院子,也是心中有气么?”话音未歇,只见是名长身女子打着哈欠,自后院缓步走来,虽非美女,却也有几分姿色,面目俊俏,颇有楚楚之姿,但颧骨微高,阔嘴皮黄,又是与旁人不同着件红衣,衬得肤色稍显黝黑。

苏妙青等三人见她走来,脸色立变,微现惶恐,颤身行了一礼,“丁师姊……”想来这人便是掌门备选人之一的丁敏君了,此女心思伶俐,学艺甚快,但为人尖酸刻薄,极爱耍些阴谋诡计,因而门中弟子只是面前敬她、畏她,背后却不知是如何了。

丁敏君眼睛一翻,昂着下巴道:“你们院子扫得怎样了?”

二女相对一眼,低头不语。

“哼……我不细看便要知晓……”方说到此处,她蓦地话音一顿,眼睛向苏妙青身上转了几转,冷笑续道:“哟!我道是谁,这不是婊子生养的苏妙青么?怎地杵在这儿一声不吭的?”说罢,掩面又笑了几声。

峨眉门中弟子出身大多不凡,达官显贵、名门正派之后数不枚举。苏妙青的来历却与众人大不相同,她生母本是平江的一名苏氏妓女,低贱卑微,只能依凭几分姿色混口饭吃,连苏妙青的生父是谁竟不可知。好在天下母亲均有一般的舐犊之情。她不愿女儿与己一样,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便在苏妙青六岁那年,把她送到了峨眉山下。此事虽行得隐蔽,但人们总有些幸灾乐祸的丑恶心理。一见到旁人不好,便大肆宣扬,以做茶余饭后的谈资。虽然未必就是恶意,可是满足一下胸中肮脏之气,却也是人之常情。当日偷偷瞧见的弟子就这样一传十,十传百传了开来,到后来整个峨眉派人尽皆知。

苏妙青低头看着鞋尖,汗如雨下,面露惭色。就在此时,身后有人呵斥,“胡说八道!”苏妙青向后一看,霎时泪光莹然,哽咽唤道“大师姊……”

静玄走上前来,狠狠剜了丁敏君一眼,脸有怒意,跟随前来的静虚、贝锦仪二人心知她本性如此,早已习以为常,这时只是静静查看,并不言语。丁敏君眼见是静玄出面,瞬间吓得面色苍白,想说的话都咽了下去。

“以后这等浑话莫要再说了!”

“是……大师姊……”丁敏君只得唯唯答应,心中却另嘀咕着,“这是实话,还不让人说了!她学艺在小辈里算不错的,却并未得师父重用,不就是你们嫌她出身不好么?竟要怪在我的头上!”丁敏君愈想愈气,告了一礼便要往回走,迈了几步,忆起件事来转身问道:“月容,月华,你们俩就当着大师姊的面说说,方才那一阵猫叫,是怎么回事,都扰到宾客小憩了!”她故意略过苏妙青,也不抬眼看静玄三人,瞟见静虚微显不悦,心中暗自得意。

月容、月华对望一眼,踌躇不语。苏妙青顺势接道:“方才有只断了腿的小猫,很是可怜,可能是有些怕人,曲解了我的意思,竟朝我扑将过来,我一时害怕,失……失手打死了它……”话还未毕,泪已先流,只得伸手抹去。

“想来这也实非你本意,不必过于萦怀……”静虚出言宽慰道。

“本来嘛!一个畜生,死便死了,可是扰到了众位师姊与各派贵宾,若是师父知道了,免不了一通责罚!”丁敏君抢过话头道。只见她面含讥笑,神情甚是高慢。

“这点小事何须惊扰师父。”静玄双目似电,射向众人,“都散开罢!”只见她袍袖一挥,转身便走,静虚尾随其后,贝锦仪淡淡一笑,有意无意地瞟了苏妙青一眼,便回身跟了上去。其余人各自散开,匆匆逃离这是非之地,只留有丁敏君一人在雪中独生闷气良久。忽而她心念一动,疾往凝翠宫方向去了。

待了一盏茶时分,静玄等人来到山门前,远远便见有道银光立于雪中,不禁暗暗称奇。走近些时,只见确是一柄长剑,剑鞘样式极为熟悉。静玄、静虚二人相顾一眼,心中又惊又喜,急道:“快!快把积雪扫开!”

群女依言扫开剑旁余雪,不由得同时惊叫起来。只见那银光闪闪的剑身之上赫然镂着“倚天”两个篆文,不是本门遗落许久的圣物又是甚么!

“快!快去禀报师父!”静虚喜极而泣,声音已然颤抖。

众人心中皆是喜乐充盈,正迷迷糊糊分不清方向,这时静虚一言恰如白日惊雷,群女登时心中一震,遂暗笑自己高兴过了头,不禁相顾赧然,讪讪而笑。

几名女子相互推搡着,正笑闹着去找师父,蓦地里一道尖细声音传来,宛如蚊蚋嗡鸣,让人听来顿生远避之心。

“这般大事,现在才忆起要请师父来!”丁敏君眼睛一扫,那数名女子心生寒意,立时哑口无言。

丁敏君见状胸中一畅,回过身谄然笑道:“师父,定是郭襄师祖显灵,将倚天剑原封不动地给您送回来啦!”

一语方毕,身后那人走上前来,只见她身穿件灰黑布袍,约莫三十四五岁年纪,容貌算得甚美,但两条眉毛斜斜下垂,一副面相变得极是诡异,几乎有点儿戏台上的吊死鬼味道。

众弟子连忙一齐行礼,灭绝师太只微微点头,便径向倚天剑走去,她武艺高强,又生得身长步大,众人只觉一阵清风拂过,还未曾眨眼便见长剑早已被拔了出来。

灭绝师太右手摩挲剑柄,只感胸中一股热流要涌将上来,她定一定心绪,双手把剑举过头顶。

“承蒙祖师爷庇佑,将圣物重归本门,弟子灭绝感激不尽。”

她言罢朝着山门方向拜了两拜,众弟子也跪将下去,齐声感颂师祖恩德。灭绝师太将长剑收好,暗运内力,朝不远处的树林呼道:“不知是哪位高人襄助,可否出来一见?”此话一出,群女悚然而惊,面面相觑,心中暗道:“我们在此地许久,若是林中之人突施毒手,那可真是凶险万分!”

说也奇怪,灭绝师太连呼三声,林中依旧无人回应,连树梢枝叶都未曾晃动半点。她正自沉吟,静玄上前低声道:“师父,弟子去林中一探究竟。”说完便要动身。

“不必了,这人既将倚天剑送来,怕是也无甚么恶意……”她右手一搭,拦住了静玄,高声说道:“都回去罢!”

众人依言回身,灭绝师太却丝毫不动,心中暗觉奇怪,“此人气息沉稳匀和,内功想来不低,是以连静玄都未曾发觉。今日上山的小门小派,定是无人到此境地,但是名门高手又何须隐在暗处,不肯露面?”她愈想愈奇,正欲发足前去查探,一回身只见尾随在后的纪晓芙泪光莹莹,不住用帕擦拭,贝锦仪在旁低声抚慰,可谁料她的泪水却似滔滔江水般汹涌而出,竟难已自制。

纪晓芙今日原本在凝翠宫里服侍师父,直到丁敏君前去告状,这才随同灭绝师太出来。三人出来时恰好见到倚天剑重回,喜不自胜之时,她却突感心头一震,眼前蓦地涌现出一人影来。

“晓芙,倚天剑……真的对你那么重要么?”

“晓芙,倚天剑你自不必担心,我既许了你,定不会食言。”

“晓芙,你有没有想过……跟我回坐忘峰,做……我的人?”

“做……我的人……”霎时间纪晓芙直感鼻头一酸,眼泪滚滚而下,打湿了颈前的黑色丝绦。

“呦!纪师妹下山了数月,怎地人变得如此多愁善感起来了?”丁敏君眼睛一眨,满脸坏笑地看着她。

就在这时,林中忽有道白影闪过,毫不起眼,群女均未瞧见,纪晓芙一直背对树林,自然也瞧不到了。

只有灭绝师太脸色微变,但终是不言不动,神色漠然。

“纪师妹此前下山,劳心了数月,今日见师父得偿所愿,怕是心中喜悦,情难自制,须也怨不得她。”贝锦仪与纪晓芙素来交好,又心知丁敏君善妒,定会为难与她,这才出来回护。

“劳心?”丁敏君嘿嘿冷笑,“是,她劳心,那不还是没把剑找回来么?”

不待纪晓芙开囗,贝锦仪怒火更甚,反唇回道:“纪师妹下山后,曾捎信于我,说是遇见一人知晓剑的下落,今日之人,怕就是她吧?”

灭绝师太闻言一震,眼睛在纪晓芙脸上转了几转,看不出喜怒,又瞥了眼丁敏君,沉声说道:“跟我回去。”

丁敏君心知师父动气,瞬间骇得眼霎唇颤,面如土色,一声不吭,蹑脚随着灭绝师太,前往清音阁方向去了。

隔了片时,纪晓芙心神渐定,快步走进山门,贝锦仪见她动身,也赶忙追了上来。

两人方跨进门,便听得前面一阵喧哗叫嚷之声,响不绝耳,二人快速奔近,只见有道黑影在人群中东跑西窜,还伴着声声猫叫,两人见是只猫,不由得同时吁了口长气。

说也奇怪,那只黑猫一声怪叫,突向外围的小颦扑来,她幼时曾被猫抓伤过,是以对猫惊惧万分。这时一骇之下,登时呆立不动,面露潮红,汗水涔涔而下。幸好李保贞及时用扫帚将其打落,才不致有人受伤,但一直站在小颦身后的苏妙青免不了受到一番惊吓,脸色惨白,连哭却也不会了。

黑猫这一扑未果,趴在地上狠狠瞪着众人,喉头发出呼咙呼咙的声音,群女见状都远远避开,唯恐出了甚么岔子扯到自己身上来,只有月容、月华二人竟毫不惧怕,上前细细打量,隔了一会,月容讶道:“这只和方才死的那只猫儿好像,人人都说猫儿有九条命,莫不是第二条命来寻仇了罢?”

此言一出,群女只觉后背阴涼,不由得战栗不安,低声议论起来。

“或许只是那只猫的伴侣罢,唉,也是可怜。”纪晓芙听贝锦仪说了,从月容处打听来的详细经过,心下颇为歉然,暗责自己没能出手阻止苏妙青的过错,但细想起来,又觉错不在她,只是胸中郁闷,喘不过气来,像是被磐石堵住一般。

纪晓芙缓缓走近,蹲下身来,软语安抚一番,过不多时,黑猫竖起的尾巴慢慢垂下,显是放松了戒备,众人不免松了口气。

忽地,不知从何处又传出几声猫叫,声音极细,黑猫刷地弓起身子,来回扫视,纪晓芙被它这突如其来的反应骇了一跳,手指不自禁地缩回。没了安抚,那黑猫登时怒发如狂,死盯着小颦方位低吼。众人还未回过神来,黑猫突的一声,跃起身来,又向小颦冲去.

她早已骇极,这时见黑猫又复扑来,霎时五内如焚,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日渐西斜,余晖映空,但见西方天际一片绯红,一抹橙黄,端的是绚烂无比,耀人眼目。

小颦只觉身子虚浮,似在云端上下飘荡,耳畔莺声燕语,娓娓作响。她悠悠醒来,如在梦寐,眼前一片模糊,看不真切,她使劲霎了霎眼睛,只见不少同门聚在房里说笑,众人见她醒转,喜上眉梢,都靠了过来。

小颦心中很是感激,正自一喜,蓦地忆起那只黑猫来,立时脸如土色,颤声问道:“那……那只猫呢?”

李保贞右手搭上她手臂,莞尔一笑,柔声接道:“多亏了纪师姊相助,已将那猫儿放出峨眉山了,怕是不会再寻到这儿来。”

“这次真的多亏纪师姊了,得师父如此器重自是应该……”

“……师父这次特地赞赏纪师姊了呢!”

“生得秀丽,人品又隽雅,自是讨喜些……”

听到同门争相夸赞纪晓芙,贝锦仪心中也颇为畅快,暗暗替她高兴。小颦本就钦佩纪晓芙为人,此时又听闻是她救了自己,胸中敬意更增几分。

众人正高兴着,贝锦仪不意间瞥见苏妙青独自倚在门边,一言不发,料是她心中有气,便上前好生安慰道:“妙青,你莫要怪纪师妹适才所言,咱们学武不就是为了锄强扶弱么?虽说你是无心之失,但打死那猫儿确是不该……纪师妹也是望你以后更加勤勉,扶危济困,方能赎了这次的过错。”

“小妹理解师姊们的苦心,我这一番还连累了颦姊姊受苦……”说到这儿,苏妙青垂下了头,手指不停揪着衣服。

贝锦仪立时领悟,挽着她走到床边,小颦一见苏妙青过来,脸色顿变,白转铁青,但她脑中电光一闪,总觉得要顾及众师姊的面子,这才强忍怒气,挤出了个笑容。

贝锦仪见她展颜,登时心中松了一松,笑道:“今日之事,说也凑巧,苏师妹失手打死的黑猫,竟会有个同伴跑来寻仇,还巧不巧的连累了颦妹妹。不过,虽说是因苏师妹而起,可她也是无心,平白受到了不少惊吓,此番又诚心来赔不是,还望颦妹妹念着同袍情谊,和好如初才是。”

小颦冷眼听了一会,心中却道:“她明知我怕猫,故意站到我身后,嘿嘿,倒不知打死那只黑猫是不是也在她算计之中。”左思右想,却终是不敢拂了贝锦仪的好意,才笑着同苏妙青说了好一会儿话。

待到日铺时分,上山的宾客渐多,青海派、泉山门、黄河帮,还有些叫不上名来的小门小派,齐聚在清音阁中。峨眉弟子人众虽多,可时候一长,总有些力不从心来。贝锦仪料到此处,便与师妹们从小颦房中退出,径向清音阁而去。

苏妙青随旁人而出,碎步跟在最后,才走了里许,便见月容、月华嬉嬉笑笑地追了出来,满脸玩味之色。

“妙青,颦姊姊有话要问你……”

苏妙青停下步来,心中惊疑不定,惑道:“是有甚么事么?”

“管它甚么,你去便是了,我们又不知晓。”说完,二人便和前面的姊妹说笑着走开了。苏妙青自小性子冷淡,拙于言辞,同门虽多,却无甚玩伴,所幸平日里有几位师姊对她还算照拂,才不致让她处处受窘。但此刻贝锦仪与她相距甚远,自是顾及不到。其余小弟子又都同月容二人嬉笑打闹,不多时便没了踪影。

苏妙青独立雪地,举目四顾,只见天地之中,徒剩琼玉满树,一片茫茫。她轻叹一番,转身退了回去。

隔了片时,忽传来一阵叮叮当当的异响,还夹杂些许女子谩骂之声,肮脏污秽,不堪入耳。

苏妙青呆呆避在门口,额头隐隐生痛,却不敢伸手去抚。这时,耳边的污言秽语兀自不绝,只消她稍一回嘴,便招致更重的叱骂。

小颦深知她的脾性,又晓月容二人早已将师姊们带走,四下里空无一人,便更加肆无忌惮起来,出口之言愈发不堪。想是她家境虽优渥,但说到底,父亲终是个乡野匹夫,大字不识一个,只因着发了笔横财,又有点阴奉阳违的功夫,竟慢慢发起家来。他虽不如些狼心狗肺之徒,富有时便抛弃原配,但若让他“一生一世一双人”,却必是不可能的了。

过后不久,这人便扩大府院,姬妾成群,个个容颜娟丽,肤白身长,乃礼义人也。常言道:“不是一家人,难进一家门。”这成群妻妾,自都是些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可一争风吃醋,骂起架来,却个个是把好手。小颦自幼耳濡目染,肮脏言语张口就来,就连生长在妓院的苏妙青也是望尘莫及。

“嘿嘿,现下没人在这,你怎么还是这般楚楚可怜的模样?哎,也是了,你城府深,演戏自要做全套些。若不是月容将此中原由告诉我,我倒是不知你何时怕起猫来了?”原来,月容、月华二人恼恨苏妙青打死那只黑猫,便添油加醋地乱说一通。好巧不巧,小颦满腔怒火无所宣泄,正要怪罪到苏妙青头上来,三人不谋而合,相对大笑,这才生出现下此番事来。

清音阁中,贝锦仪正与群女谈笑,倏忽间发觉随自己前来的弟子中少了一人,大感奇怪,讶道:“妙青到哪里去了?”

“怕是……有点小事……师姊不用管她。”月华接道。

贝锦仪闻言,心中疑云更剧,“她行事一向妥贴,恐怕有甚么人绊住了她……我去瞧瞧。”一语未歇,身子已行至门前。

月容心中一慌,随即灵光一闪,朗声说道:“妙青跟我说了,她要留下照顾颦姊姊。这时不知道二人说甚么悄悄话呢!”暗中向月华递了递眼色。

月华见状赶紧上前把贝锦仪拉回来,青海派一女弟子瞧出不对,笑着岔开话头,“我这边倒有个大事……”

“你能有甚么大事!”月华在旁打断道。

那女子笑吟吟地轻摇了摇手指,“非也,非也,是头等的大事。”只见她故意俯下身孑,压低声音续道:“我跟师兄来时,无意中瞧见右侧小道有个白衣男子正下山去,身形瘦长,模样应该不差……”

“你又没瞧见他正脸,怎么知道生得不差!”月华满脸得意,昂头插话道。

“我猜得不成么?”那女子笑着白她一眼,继续道:“哎,我方才讲到哪了?”猛一拍脑袋,“是了,我当时奇怪,怎么我们还没上山,这人便已下山了?而且他身法很快,一转眼就不见了,应该是个江湖上的成名人物……”

正说此处,纪晓芙双手不自禁地一抖,险些将桌上的杯盏打落,那个自己念兹在兹、无时忘之的人又蓦然浮现眼前,登时胸中一阵剧烈悲恸。她不愿被人瞧见,只得强自忍住,转过了头,泪水却已扑簌簌的掉了下来。

“你道那人是谁?”丁敏君不知何时凑了过来,那女子欢然而笑,待要回答,一道话音响起,洪亮无比,犹似金铁相击,甚是刺耳。

“唐三门门主恭贺峨眉新得剑法,圣物重回!”未出一日,倚天剑回归峨眉之事,便传遍了武林。

“哼,前来道贺的,全是些小门小派,那五大派却是一个都没来!也忒不把峨眉放在眼里了。”丁敏君冷眼斜睨着数里外的唐门弟子,口中嗤笑不停。

那青海派女子听她言语中颇含嘲讽之意,怒气勃发,上前质问道:“小门小派怎么了?便不是人了么?”

贝锦仪等人赶忙拦住,生怕此事闹大,再次惊扰到师父。

丁敏君柳眉上挑,嘿嘿冷笑,眼睛一霎,恶语便要破口而出。正行之际,突有个念头如电光般在脑中一闪,只见她抿嘴讥笑,转身朝纪晓芙呼道:“纪师妹今日可真是劳苦功高,自打替师父搞定了黑猫一事后,便一直在这清音阁收拾碗盏,你们瞧,到现在还没拾掇完呢!”

纪晓芙一直背对众人,这时回过身来,浅浅一笑,恰如晓露清芙,凝聚了江南之钟灵,峨眉之毓秀,清逸淡雅,似仙出尘。

峨眉大多弟子本就欢喜纪晓芙的人品,再加上丁敏君时常刁蛮,愈发能凸显出纪晓芙的好来。她们现下虽不敢明着站队,但心中却极盼望着纪晓芙能挫一挫丁敏君的锐气,出一口胸中恶气。

“殷六侠怎么不来给纪师妹祝贺祝贺,难不成是不喜欢这桩婚事么?”

纪晓芙一听到“殷六侠”,心中咯噔一跳,面露羞惭之色,随即隐去,正色道:“当年武当张真人与我派郭祖师乃患难之交。这份情谊既使到了现在,也从未消失,武当门人虽都为男子,但驱除鞑虏,复我汉人江山的志向并无二致。不管我与殷六侠的婚事……如何,峨眉与武当的情谊总在,与在席众门派的情谊永在。”

她这几句话声音清朗,淡淡说来,犹如水激寒冰、风动碎玉,加之容貌清丽,秀若芝兰,在场百余人众,谁都不作一声,人人凝气屏息的倾听。

一番语毕,峨眉弟子均暗暗称是,一直在旁瞧热闹的其余门派,也被“驱除鞑虏”一言说中心声,拍手叫好。那青海派弟子怒气转轻,眼睛一翻,便回了席位。

“就他们这点么微末功夫,给峨眉提鞋都不配,还甚么情谊永在,我呸!”丁敏君心道。她胸中怒意正炽,思来想去,却终不敢说出口来,悻悻然避到里面去了。

就在众人其乐融融,推杯换盏之际,忽有一面生的小僮来报,“昆仑派掌门人,铁琴先生前来拜山!”

群豪只感耳朵嗡地一鸣,惊立起来,相顾差愕,忖道:“昆仑山路途甚遥,何太冲怎么来了?”

“昆仑派?”霎时间种种旧事,一股脑儿地涌将上来,纪晓芙只觉头昏脑涨,已自不稳,一个寒噤,手中碗筷便跌落下来,碎了满地。

上一章 第十九章 白雪纷纷何所似 世有深情,名曰不悔最新章节 下一章 第二十一章 昆仑长恨难得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