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无非民国：开战（陈伟霆）

我很久没有见过陈伟霆，自从孩子没有之后，他再也不肯来。

关于那天的事，刘妈不时将听到的传言讲给我听——陈伟霆打了唐之龄一个巴掌，说戏班子是她请的，不要以为她动了什么手脚他不清楚，二姨太作为帮凶则直接被赶出了门。

我呆呆地望着天空，听到刘妈劝我，

刘妈姨太太还年轻，养好身子一切都会好的

我勉强笑了笑，想起我醒来那天他看向我的眼神，那个微笑里藏着的彻骨寒意，他应该是恨不能杀了我吧。

过了半年，我的身体渐渐有些起色，才敢偷偷回家看我爹娘，我爹娘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以为我身体弱丢掉了孩子，不免宽慰我一番。

大概是看我一直闷闷不乐，我娘提议带我去花店看看花。

我是最喜欢花的，但是跟陈伟霆在一起之后我几乎一盆花都没养过，我娘陪我来到以前经常去的花店，掌柜就笑着招呼，

店家哎呀，好久不见，快来看看我们店的新花，从德国引进来的君子兰

我便凑过去看，谁知一转身，便看到陈伟霆带着一位女伴似乎是在挑选什么花，正好转头向我看来，目光淡淡。

我突然觉得心中有种说不出的难过，当时怔在原地。

我娘变了脸色，有些愤怒地盯着陈伟霆，他就撇下那位女伴朝我们走来，微笑对着我娘喊了一句，

陈伟霆岳母来了

我娘沉下脸看着他说，

娘陈司令这是跟谁一起出来了？

他神色不变，伸手招呼那女子过来，

陈伟霆这位是我表妹，她刚到沈南，我带她四处转转

边说边轻轻揽住我的肩膀，低头温柔地问，

陈伟霆你喜欢什么告诉我，我派人送到家

我轻轻挣脱他的臂膀，

楚年年不必了

他一把捏住我的肩膀，微笑着说，

陈伟霆送几盆君子兰回去好不好？我看你喜欢

他的手捏得我生疼，我几乎委屈得快要哭出来，站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他终于慢慢放开我，说，

陈伟霆我送你和伯母回去

我缓缓摇了摇头，

楚年年不必了

他却不容许我再说，叫人派他的“表妹”回去，又做了个请的手势先让我母亲出去，将我们送上了车。

我们在车上一言不发，我娘握住我的手说，

娘年年，他是不是对你不好？实在不行就回来住，我跟你爹照顾你一辈子

我差点就哭出来，扭过头看着窗外，我娘更着急了，拍着我的肩膀说，

娘年年，你别哭，娘带你回家

我娘还想说什么，陈伟霆终于出声打断她，

陈伟霆岳母说笑了

他转过头望着我，目光深邃，

陈伟霆我对你不好吗？

在他的家里跟别的男人私会，替别的男人挡了一枪，害死了他的孩子，他却一点都没有追究，我似乎——没有资格说他对我不好。

可是到底为什么，我会觉得这么委屈？

我慢慢摇了摇头，反握住我娘的手说，

我靠在我娘的肩上，

楚年年没有，他对我很好，我只是听到娘这么说感动

车在我家门口停下，陈伟霆亲自替我娘开了车门，说，

陈伟霆改日我再带年年过来看你和岳父

他说完这句话便上车坐到我旁边，吩咐司机开车。

我回头看着我娘似乎往前迈了一步，冲我摆手，眼泪就忍不住掉了下来。

他轻轻伸手扳过我的脸，我猛地推开他，向车门的方向靠了靠，离他远了几分。

他哑然失笑，

陈伟霆这里就这么大地方，你能离我有多远？

我偏过头没理他，他想要拉我的手，被我狠狠得甩开。

他微微笑了笑，似乎有些愉悦地问我，

陈伟霆不高兴？

没等到我回答，又接着说，

陈伟霆我不过跟一个女人去了趟花店你就受不了？

他声音突然高了八度，

陈伟霆你跟他私会替他挡枪子儿的时候想过我的心情吗？

我怔怔地看着他发怒的样子，想要解释，

楚年年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平静了几分，似乎在等我的解释，我却忽然发现好像说什么都是借口，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他冷笑一声，车子停在冯公馆门前，他一只手一路将我提到房间，将下人都赶了出去，把我按在床上，狠狠地说，

陈伟霆这是你欠我的

我醒来侧头看到他的时候，他依旧在沉睡。我盯着他的面庞许久，忽然发现原来他长的这样好看——细长的眉睫，高挺的鼻梁，单薄的嘴唇，五官的比例如此完美。

刘妈敲门等了一会，走进来在我耳边低声说，

刘妈姨太太，丁副官说找司令有急事

我只好轻轻推了推他，他一下子抓住我的手，将我拥在胸前，慢慢睁开双眼。

我不免有些脸红，轻声说，

楚年年丁副官在等你

他轻轻“嗯”了一声，这才穿着睡衣走了出去。

门是开着的，我听到丁副官焦急的声音，仿佛一声惊雷在我耳边炸响——

丁副官司令，扶桑对我们开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