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十六被红鸾这一连串疾风骤雨般的指责说得当场一愣，脸上迅速闪过一丝不自然，原本还严肃板正的面容渐渐柔和下来。他张了张嘴，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一时语塞，竟不知该如何回应这满腔的怒火与委屈。

周围的人群像是潮水退去一般，渐渐散去。刚才的慌乱与喧嚣慢慢归于平静，只剩下巨鸢缓缓驶离的低沉轰鸣声，在空气中回荡。长庚和红鸾因为救人的一番折腾，又与沈十六激烈争辩，小脸涨得通红，湿漉漉的头发紧紧贴在脸上，衣服还在不断往下滴水，每走一步都在地上留下一滩水渍，模样狼狈至极。可他们眼中的怒火仍未完全熄灭，胸膛还在剧烈起伏，呼吸中带着未平息的愤懑。

沈十六轻咳一声，有些不自在地避开两人满是委屈与愤怒的目光，缓缓蹲下身子，动作轻柔地从怀中掏出一块干净的帕子，想要给红鸾擦拭脸上的水珠，却被红鸾毫不留情地一把拍开。“别碰我！”红鸾气呼呼地喊道，那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委屈与怒意，说完便赌气似的偏过头去，不再看沈十六一眼。沈十六无奈地叹了口气，缓缓站起身，神色复杂地看着他们，声音放低了许多，带着几分真诚的歉意：“是我不对，没跟你们说一声就走了。”

沈十六抬手，动作轻柔地摸了摸长庚湿透的长发，发丝湿漉漉地缠在他的指尖，透着丝丝凉意。他没有多犹豫，迅速将自己身上的外袍解了下来，动作轻柔却又带着几分不容拒绝的架势，披在了红鸾和长庚身上，轻声劝道：“这儿太乱了，你们先回家去，可别着凉了。”

红鸾本就因为之前的事儿憋了一肚子火，此刻那张漂亮脸蛋因气愤染上了一层艳丽的红晕，恰似天边被晚霞肆意染透的绚丽云朵。他重重地对着沈十六哼了一声，扭头跟长庚说道：“我们走！”话音刚落，便用力甩开沈十六的手，那动作干脆又决绝，仿佛要把满心的不满与委屈都借此狠狠宣泄出来。

长庚同样还在气头上，心里对沈十六的埋怨一点不比红鸾少。他也大力甩开沈十六的手，动作幅度太大，不小心碰到了一个硬物。沈十六见状，赶忙解释：“这是我方才买的胭脂，长庚，记得给你娘带回去。”可他话还没说完，长庚就心急火燎地拉着红鸾跑开了，那速度快得像一阵呼啸而过的狂风，瞬间就消失在沈十六的视线里。

沈十六愣在原地，脸上写满了尴尬与无措，就像被人施了定身咒一般。他望着两人离去的方向，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好一会儿，他才回过神，在心里暗自嘀咕：“这个年纪的孩子，情绪就像六月的天，说变就变，到底该怎么哄啊？得罪一个还好应付，这下可好，一下子把两个都得罪了，他们俩可都不是好哄的主儿。老天呐，我也是头一回当爹，这可如何是好？”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神色间满是苦恼与迷茫，抬手挠了挠头，站在原地，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往何处去。

可没一会儿，他就缓过神来，看着眼前渐渐远去的巨鸢，沈十六眼神变得深沉如水，漆黑如墨，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些什么。

从集市回家的路上，红鸾和长庚并肩而行，两人都沉默不语，气氛压抑得让人有些喘不过气。长庚心里清楚，今天红鸾肯定不想回自己家，索性直接带着他往徐家走去。

刚迈进家门，老厨娘一眼就瞧见了他们狼狈的模样，不禁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手中的菜篮差点掉落在地：“你们俩这是怎么弄成这样了？”红鸾因为常和长庚往来，与这家中上下基本都混了个脸熟。两人年纪相仿，又曾一起经历过生死，交情匪浅，平日里也常一起玩耍、学习。所以长庚把红鸾带回来，老厨娘倒也没觉得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没事儿，今天有人掉进河里了，我俩搭把手去拉了一把，所以弄了一身水。”长庚随口解释道。老厨娘听了，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怎么这么不小心”之类的话，一边又道：“夫人说先不摆饭，要等老爷回来。夫人还让你回去了去她房间一趟。”

长庚听了这话，脚步猛地一顿，整个人瞬间紧绷起来，像是被一道无形的绳索勒住。沉默片刻后，才硬邦邦地吐出一句“知道了”。随后，他面无表情地拉着红鸾回了房间，背影里都透着几分难以言说的沉重和心事，仿佛被一层阴霾笼罩。

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