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洛阳街头

第四章 洛阳街头

元子攸陪元思南坐了一会后，也起身告辞了。

元思南回到桌案前，又看了一遍自己回想起来的那些事情，元子直的那番话让她心中沉重了几分。

家国飘零，或许每个宗族世家都在寻求庇佑，天下纷争不断，谁又能置身事外，偏安一隅？

元思南穿戴好衣服，觉得心中不舒坦，便独自出院子去走走。

彭城王府人丁并不多，虽楼殿宽广，雕栏玉砌，大院子里有两处河池，池中荷花已谢，看着颓败而又孤独。

元思南站在池子旁，冷冽的寒风如刀划过脸颊，站在这陌生的王朝，呼吸着这陌生的空气，她第一次去思索，她来到这个世界的任务是什么？

这个家族的使命，她该顽强抗衡还是低首顺从，她究竟该是元思南，还是元莒梨。

元思南望着冷清的府邸，这里无处不透露着王朝更迭的风雨飘摇，彭城王府的落寞何尝不是在影射着整个南朝北魏落败。

“在想什么？”

元子直的声音打破了这种悲怆的气息，元思南侧头，看到一旁负手而立的元子直。

元思南收回目光，盯着池中枯败的荷叶，说:“没什么，只是在思考人生，也许你说得对。”

元子直听到元思南的妥协，心中却并没有觉得舒了一口气，但觉得堵得慌。

元子直说:“今日帝后会去永宁寺朝拜，你可想去看看？”

元思南一扫阴霾，她终于可以走出府邸，去看看洛阳，去看看北魏雄伟的佛寺了。

洛阳城十分繁华，沿街蜿蜒着两道小摊铺，人群鼎沸，吆喝声此起彼伏，他们脸上总是映着满满的笑容。

元思南一袭青衫，用玉簪束起了高髻，元家血脉素来出俊俏公子，她这番装扮，若不开口说话，倒也是一个如玉公子。

元子攸依旧一身雪白的锦袍，乖静的跟在元子直的身后，端身正直，目不斜视。

在元思南的印象里，元子直很少笑，为人严肃且有些凶悍，是典型的鲜卑族子孙。

熙熙囔囔的长街上，时不时的有几个披着袈裟的僧人路过，也有穿着汉服的胡人打街而过。

整个洛阳城，入目所见，汉衣胡服，僧衣道袍，北朝戎装，南朝绢纱，让人应接不暇。

元思南的目光流连在这绮丽的街景之中，心想着，洛阳城的夜晚一定也美极了吧。

元子直的目光一直落在元思南的身上，对于元思南脸上露出的表情，他是百思不得其解。

身为刁蛮任性的长乐郡主，这洛阳城的街，她是打小逛起，怎会露出这种惊艳的情绪？

元思南像个好奇宝宝，指着街上各种稀奇玩意问元子直，元子直不露声色的一一作答。

元思南见着一个纯白的瓷器，造型极为独特，绘着云雀画鸟，倒像个酒壶，但又偏大了许多，谁会抱着那么大一个壶喝酒呢？

元思南摸着瓷壶问元子直:“哥哥，这是什么，挺好漂亮的啊！”

元子直看了一眼元思南手中的东西，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噤声，不作答。

倒是元子攸盯着元思南手中的玩意，忍不住的说了一句:“姐姐，你手中的是夜壶…”

元思南拿着那个那个陶瓷，又问:“什么是夜壶？”

街上的人群都回头看着元思南，心里寻思着，这是哪家的傻公子，连每晚用的夜壶都不知道。

元子直走上前，拉着元思南的衣袖就逃离了人群。

元子直面色平静的跟了上去，只见元子攸凑近了元思南的耳边，悄悄地说了些什么。

元思南面色微红，回头看了一眼几步之外的元子直，难怪他不愿意作答，竟是…

夜壶这一茬就这么过去了，元思南现在是君子动眼不动手，也不动口。

经过一个卖面具的摊贩前，元思南突发奇想，不知元子攸是不是也怕鬼？

于是，元思南趁着元子攸和元子直在一起的时候，偷偷的溜出了他们的视野，混入人群之中。

元子直抬眼往前看的时候，不见了元思南的影子，向来沉肃的脸有了一丝紧张，他环顾了一周人群:“元莒梨？”

元子攸也发现元思南不见了，急忙寻找:“姐姐…姐姐…”

元思南戴了个狰狞的鬼脸面具，趁着元子攸寻找之际，窜出去，将鬼脸凑近元子攸。

元子攸见到鬼脸，吓得一声惊叫:“啊！鬼啊！大哥！”

元子攸回身，钻进元子直的怀里，吓得大哭了起来。

元思南见元子攸哭了，赶紧上前去，揭开鬼面具:“子攸，是我，别怕，是姐姐，我跟你闹着玩呢。”

元子攸将头埋在元子攸的胸膛，露出小侧边脸，用眼角瞄了瞄元思南。

元子直右手护着元子攸的头，严肃的剜了一眼元思南:“莒梨！不得胡闹！你知子攸怕鬼，为何还要这种恶作剧？”

元思南愣在原地，喃喃的说了句:“你也怕鬼啊…”

元子直皱着眉，听元思南的意思，她并不知道元子攸怕鬼？

但元子攸怕鬼这是府中上下都知道的事情，子攸平日与这个姐姐最为亲近，她没道理不知道这件事。

除非，她真的不是元莒梨，如果她不是，那她又是谁？

元思南想起了那个怕鬼怕黑怕虫子的王一博，也许，元子攸真的是那个男孩的前世。

元思南眉眼弯弯，笑着朝元子攸伸出手，说:“子攸不怕，有鬼有虫有黑暗，都有姐姐护着你。”

元子攸的眼角还挂着泪滴，看见元思南浅笑的梨涡，露出了她的小虎牙，温柔又可爱，与从前那个端庄秀雅的姐姐很不相同，但却很温暖。

元子直也从没见过元莒梨这样的笑过，女子都讲究举止端庄，从不会露齿笑，像她这样开口笑的确实不曾见过。

但这种笑，却如朝阳一样好看，充满着生机力量。

元子攸被元思南的笑渲染，心中的恐惧消弭，放开了元子直，正准备伸出手拉元莒梨的手，却忽然用手遮着眼，转过身背对着元思南。

元思南收了笑容，回头一看，被一张相同的鬼脸面具吓了一跳，身子下意识的后退了几步，撞上了一个坚实的胸膛。

元子直下意识的伸出双手，扶住了元思南的双肩，任由她的身子紧贴着自己。

但元思南毕竟不怕鬼的，她只是被突然袭击，吓了个措手不及，回过神来，反手就甩了戴鬼脸的人一巴掌。

鬼脸被元思南一巴掌打飞了，露出了一张俊朗的熟悉脸庞。

元勋捂着脸，怨道:“元莒梨，你这个泼妇，下手这么重干什么？”

元思南一见是元勋就没好气:“活该…让你装鬼吓我…”

元勋不服气:“那许你用鬼脸吓子攸，便不许我吓你吗？”

元思南词穷了，元勋说得好像也没错，这就叫报应吧，就是来得快了些。

元思南爽快的摆了摆手:“算了，我大人不记小人过，这事，我看在子攸的面子上，就不与你计较了。”

元勋又被气得七窍生烟，指着元思南:“元莒梨！你…”

元思南朝元勋做了个鬼脸，说:“好了，气包二哥哥，别生气了。我们要去永宁寺，你也一同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