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城山脚下的曲罗镇内,一身着褐色粗布麻衣,肩头随意挎了个布包的男子压了压头顶戴着的帷帽,在人群中匆匆而过,惹得路人对他侧目而视。
“哪儿个瓜娃子,赶着投胎去!”路人甩袖,忍不住又唾骂了声“晦气!”
那男子充耳不闻,脚下仍是健步如飞,心里还想着接下来要去往何处。
现时,他已日夜兼程地行了三日,想来那帮家伙们一时半会是追不上来了。
念及此,他不由得放慢了脚步,揉了揉早已饥渴难耐的肚子。
要不……他就先吃饱了再赶路?据说这罗曲镇最为出名的便是那油而不腻,入口即化的酱肘子。再配上份爽滑入口的青菜面......啊,感觉更饿了。
男子停下脚步,左顾右盼了会儿,又在怀里摸了摸,掏出了个荷包。他长吁了口气,得意洋洋地又将荷包放了回去。
“幸好跑出来的时候记得带了银子。”
男子再次压了压帷帽,抬脚迈进了家热闹非凡的客栈。
“哎!客官要来点什么菜?”眼尖的店小二挥手将白毛巾搭在自个儿肩上,乐呵呵地凑到了男子跟前。
“一份酱肘子,再来三碗青菜面。”
“好嘞~客官二楼雅间请——”
男子点了点头,随着店小二进了房间,坐在窗边,倒了杯茶便自顾自地喝了起来。他侧耳听着楼下众人的谈话声,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窗外。
“这魔教拜月最近可真是炸开了锅了!”楼下,一刚刚坐定的壮汉忙不迭向好友说道起了最新听来的趣闻。
“哦?怎么说?”
楼上雅间里那男子举杯的手微微一顿,缓缓咽了口茶。
“据说那拜月教教主江黎不堪忍受左护法对自己心上人的指指点点,一怒之下逃出了拜月教,要去寻回被左护法逼走的心上人!”
“什么!竟有此事?!想不到那魔教教主还是个痴情之人。”
楼上男子顿时懵逼。
心上人......冲冠一怒为红颜......这都什么跟什么!他自己有了个心上人的事怎么他自己都不知道?就算是有,那段魂衣又怎么可能对未来教主夫人有任何不满。那家伙可是成天念叨着要他早日成亲,为教中事业添砖添瓦。他明明......明明是因为嫌弃护法太烦才跑出来寻个清净的,怎么到了旁人口里就成了追妻的戏码?
江黎瞬间觉得口中的茶没那么香了。他嘴角抽了抽,撒丫子奔向了楼下。
“而且,”壮汉压低了声音,向好友凑了过去“那女子还怀了魔教教主的孩子。”
“真是作孽啊,这左护法怎么能棒打鸳鸯!”
闻言,江黎脚下浪呛了一下,眉头青筋暴起。
什么玩意?谁的?做梦梦到的吧!
“唉,可不是嘛。人好好的一对儿恩爱夫妻就被那恶霸左护法给拆散了,真是作孽。”
“你瞎说什么玩意儿呢?”
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壮汉连同他那好友莫名其妙地瞥了眼突然冒出来的江黎,不悦道:“什么我胡说。那几天都有人看到魔教教主的心上人了。”
壮汉的好友也忍不住开口道“小兄弟,我知道你崇拜魔教教主,一时难以接受。但你也不能因为这个原因就自欺欺人吧?”
“我@#..&**#”
江黎一时气结,但想了想这事到底与二人无关,便有点气馁,自暴自弃地坐在那二人一旁,气呼呼地扯掉了帷帽,露出了一张帅气非凡的面庞。
“这消息是打哪儿传出来的?”
“就昨天。据说那姑娘被山贼所劫,迫不得已示出了教主的贴身腰牌。那帮山贼顿时吓得屁滚尿流,忙将姑娘好声好气地送进了镇里最大的客栈,还倒贴了不少银两。”
江黎哑然。
不得不说,那姑娘真是好手段,都为了碰瓷将自己名声搭上了,真是佩服佩服。
“哎,你不是崇拜教主么?干脆去那儿跟姑娘买几件教主的物件吧。既可以随了崇拜之心,又能帮姑娘了却伤心事,算是一举两得。”
江黎僵硬地点了点头,一时不知道这槽该从何吐起,随辞别二人,奔往楚江客栈。
同一时间,店小二端着三碗面,一盘酱肘子,神色木然地看着早已空无一人的雅间。
“我呸,这王八羔子!”
从此,该店多了个规矩——禁止头戴帷帽等恶意遮挡脸部的物件的人进入。
------------------------------------------------------------------------------------
“今日,算是我墨七七欠各位的了!我七七定不忘诸位今日慷慨解囊之恩,若是有朝一日诸位有用得着我拜月教的,只要诸位拿着这信物来找我,我定会倾尽全力,帮助各位排忧解难!”
楚江客栈门口,一青衣女子抱拳而立,向众人郑重起誓。女子一旁摆了几张铺了桌布的木桌,上面被满满地摆放着,呃......疑似是魔教教主的私人物品。
“哎呀,小姑娘说什么了。今天我们就是不拿东西光给你银两也是应该的。”
“对啊,对啊,太可怜了!”
“狗护法,狗教主!”
墨七七将眼泪憋了回去,苦笑道“不过是一些伤心物,伤心事罢了。我......”墨七七垂眸,摸了摸肚子,无奈地叹了口气“我早该放下了。不被祝福的婚事,又怎得长长久久。”
众人纷纷沉默,有几个还不争气地擦了擦眼泪。
......真是可悲可泣,好一个爱而不得,忍痛放手......要不是他就是故事主角,他还真就信了她的鬼话!这都什么人啊!十句话里九句是胡编乱造,最后一句还异想天开!
处于人群外围的江黎听着青衣姑娘一派胡言,面色如同嚼了南方正处于孕期的蟑螂一般。
不消片刻,江黎的私人物品便被那青衣姑娘兜售一空。江黎眼睁睁看着曾属于自己的东西离自己愈来愈远,内心不由得疯狂飙血。
这是人干事?
青衣姑娘在众人的安慰下强颜欢笑,神色暗淡地转身进了楚江客栈。江黎神色一暗,满含怒火的眸子死死地盯着那么落寞的倩影。
很好,你这家伙成功地引起了本座的注意!虽然不知道这货是从哪里得来的‘教主私人物品’,但他相信,此事,绝不会再有下次!
那倩影微微一颤,顿感一阵恶寒。
奇怪,她怎么感觉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盯上了自己?算了,待会她就动身离开此地,反正江黎的那堆废品已经被她处理了,现时该是她好好享受的时候了!
女子佯装虚弱,坚强地婉拒了好心人的搀扶,强拖着病体回到了房间。
“唉,狗拜月,这好好一姑娘都被糟蹋成什么样了!”
回到房间的青衣姑娘一秒变脸,横扫病气,哼着歌蹦蹦跳跳地打包起衣物银两,意图逃之夭夭。
“咳。”在窗边已坐了一刻的江黎盯着将自己无视了个彻底的青衣姑娘,只感觉自己肝疼。
恕我直言......她瞎吗?!
女子的动作一顿,僵硬地转身,如同见鬼了般地看向来人。她微微张口,欲出声求救。
看破了她的意图的江黎默默从鬼知道的地方掏出来了一把匕首,放到了桌子上,还抬手拍了拍。
很好,威胁意味颇为浓重。
女子正了正面色,指了指自己腰间挂着的教主腰牌,语气颇为讽刺地开口。
“大胆登徒子,你可识得这腰牌?你若对我不利,当心半夜尸首无存!”
江黎挑了挑眉,又从鬼知道的地方掏出了一块教主腰牌。腰牌模样同那女子腰间挂着的一模一样。
场面一度......非常尴尬。
“哈.....哈哈......哈。”女子看清了腰牌后,露出了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而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儿响叮当之势跪了下去,还顺势朝着江黎的方向顶礼膜拜。
“对不起,大佬我错了,下次不敢了!”
江黎用食指轻轻敲着桌面,敲出了一段颇有节奏的响声。另一把手托着他的下颌,他歪头看着女子,神色漠然。
“说说吧,你从哪儿得来本座的东西的?”
女子从地上爬了起来,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的脸色。
江黎抬眼,正正对上她的双眸,而后一愣。
这家伙......还怪好看的。
女子不动声色地移开了目光,弱弱开口。
“呃,我说是捡来的你信吗?”
“......”
“好吧,我招了!其实......”女子眼珠子一转“那夜你喝得酩酊大醉......”
“我从不喝酒。”江黎无情地戳穿了她。
“啊,记错了,那就是你梦游那次,你对人家......人家不肯,你便.....于是就......”
江黎终是气结,拍桌而起道“你这厮脸皮也忒厚了点吧?”
他通红着脸,满目不可思议,只差将我不是,我没有,别胡说这几个字刻在脸上。
女子撇嘴,直呼无趣。
“无聊,你这人真不禁逗。”
“算了,我也不问你东西的事了。你就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要......”江黎红着脸,一时说不出话来。
女子翻了个白眼,旁若无人地走到桌前,为自己倒了杯水,一饮而尽。
“我一姑娘家家的,行走在江湖里,多危险啊,当然要为自己找个靠山啦。”
这话听着没问题,但怎么感觉哪里怪怪的?
“念在你一介女流之辈行走江湖不易,我就勉为其难不追究了。但你往后不可再胡说八道。不许说,说......”江黎好不容易白了的面庞又再度染上红晕。
“嗯嗯嗯,好。”女子点点头“重新认识一下,我是墨七七。”
“江黎。”
安素(对,没错。她的真名是安素。)微微一笑“幸会。”
安素扫了眼对方已然见底的杯子,加深了嘴角的笑意“那我们,有缘再会。”是再也不会。
“???”
江黎只感觉眼前一黑,便不省人事了。当他再睁开眼时,惊觉自己被绑了,还被关在了一间柴房里。此时,门外隐隐传来对话声。
“这次的货可真是个极品啊。”
“是啊,是啊,将来的台柱子怕不就是他了。”
“……”
???我???墨七七!!!你我势不两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