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心汉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说的就是这上元节的花灯无数，烟花如星雨。洛阳城内最不缺的就是才子佳人，这些人所做的花灯特别得很，美观而不落俗，已经不再是简单地用来祭拜天官了。灯上或有画，或有字，别有雅趣。

满城喧哗，平常不太出门的虹少侠今天也来凑了个热闹。虹猫这个人不喜热闹，奈何自家夫人却尤其好这口。自初八开始点灯起，蓝兔就一直催着他要一起出门赏灯，美其名曰“谁家见月能闲坐？何处闻灯不看来？”，实则就是在家里待得闲不住。他总是用正月十七的夜里才落灯这套说辞推却，到了今日想着人应该少了点便携着夫人出门了，不想观灯的人还是络绎不绝。

十里长街灯光辉煌，人声鼎沸。才进城，各式各样的花灯就映入眼帘，今年的花灯比起去年又好看了不少，五花八门，姿态万千。还未来得及细看，一阵喧声传来，身后的人都开始挤着推搡着，忽然传来了一声震耳欲聋的锣鼓声，只见两条蛟龙穿梭在人群中间，交叉飞舞。后面还跟着一条巨龙忽上忽下、忽左忽右地盘旋着，前面托着大红球的壮汉耍着杂技，把龙珠颠地左右上下摆动着，引着那条龙跟着追逐。伴着铿锵有力的锣鼓阵阵，这红布片做的巨龙在月光下顿显雄伟无比，恰似真龙，栩栩如生。

等舞龙的队伍都走过后，虹猫才发现右手空空的，难道是刚刚人多冲散了？正着急四下张望时，又听见对街一阵嘈杂，抬眼望去，就瞧见人群最后一袭熟悉的蓝衣，一颗心悬着的心这才沉了下去。三步并两步走上前去，拍了拍她的肩，“怎么一个人跑这来了，害我担心。”

“我这么大个人了，哪还会乱跑。”她脸蛋上露出两个可爱的笑窝，一手拉着他的袖子，一手指了指人群缝隙里发着亮光的地方，“虹，你看那边有人猜灯谜呢。”

言下之意就是她也想去，虹猫无奈地摇了摇头，还是宠溺地揽住了她的细腰挤了进去。

书生模样的少年抱了个箱子出来，珍而重之地打开，提出了一盏六角垂绦宫灯。这灯一出，现场就涌出接二连三的赞美声。要说这灯样式着实别致，和之前街上见到的那些花灯区别大多了。灯的做工也十分精致，主心骨用的是罕见的岭南白竹，几个侧面则是用冰鲛纱所制，上面的图案也不是彩绘上去的，而是以针线绣上去的——绣的是嫦娥奔月的神话故事。画中的嫦娥体态秀美、婀娜多姿，当真是巧夺天工，就是与宫中御用的绣品相较也毫不逊色。

“今天在座的各位都是好运气啊，想必各位也看得出来这盏灯非比寻常，我今天拿出来也就是为了迎着上元节的气氛，纯当个娱乐添份热闹。”

人群里有人按捺不住了，扯了一嗓子，“老板怎么个玩法你倒是快说啊！”

“我出灯谜，若是有人能答到最后，这盏灯我便送他了！”

“好好好，老板你出！”

“丹唇未启笑先闻，打一个字。”

蓝兔用手肘戳了一下虹猫，知他心里早有答案了。虹猫看了一眼她，转头笑吟吟地答道，“哈”。

正当大家还在面面相觑的时候，老板已经鼓起了掌，“这位少侠好聪颖啊！正是‘哈’这个字。”

“那我再问你，清明前后怀古，还是打一个字。”

虹猫还未来得及思索，旁边一个手持折扇的女子先一步开口了，“湖，西湖的湖。”

“这位姑娘也厉害，那我再问——容后图天下，打一个节气。”

“谷雨！”虹猫这次不再吃亏，抢先答道。

就这样来来回回数十题后，场上只有虹猫和这女子答出来得最多。“看来两位实力相当，那我再出最后一题，这题谁答出来了，这灯就归谁了！”

照理说棋逢对手，这样的情况，虹猫是万不会退让的，但是好巧不巧，他这人偏偏吃软不吃硬。持扇的女子走到他身旁，轻柔低声道，“少侠才智出众，这盏灯我喜欢得很，不知道可否让给我？”

人家女孩子都这么说了，虹猫也不好再争了，干咳了两声，“老板，最后一题我不答了，这灯就让给这位姑娘吧。”说罢，就牵着蓝兔的手走出了人群。

走远了些，虹猫才停下脚步，望了眼身旁的人，“你……不生气吧……”

“不生气啊，这有什么好生气的，她刚刚和你说的话我听见了。”蓝兔的脸色平静得很，似乎真的不在乎。

他这才长吁了一口气，“那就好，我还怕你生气呢，我想那灯你宫里多得是，自然是不稀奇的。”

“走吧，去看烟花吧。”

夜幕下的点点彩光在城墙的上空孜孜不倦地绽放着，转瞬即逝，随即又出现了新的彩光。瞬息万变的光点，曼妙地展开它们一张张五颜六色的笑脸。只在眨眼间，就给这片暮色染上了好看的妆容。那是炫丽的烟火，是整个上元节最美的部分。

“许个愿吧。”

虹猫听蓝兔这么说，也学着她的样子双手合十，闭上了眼睛，突然觉得脸上有什么东西爬过，正欲睁眼，便被一只柔软的玉手捂住了眼睛，“不许睁眼。”

她离自己距不过数寸，这么近的说话，虹猫只觉得她吐气如兰，脸和脖子都被她呼出来的气吹得痒痒的。

“好了！”

“你在我脸上做了什么？”虹猫耳根的红色这才褪去了几分。

“没什么，我们回去吧！”

一夜花灯醉，只缘春意浓。映着绚烂的烟火，两人也没使轻功，就这样手牵手地漫步回了玉蟾宫。

到了宫门口，见两个宫女看着自己一个劲地捂着嘴偷笑，虹猫这才想起刚刚路上的人看自己时的神色怪异，心下一慌，却又大为不解，“你们怎么了？那样看着我做什么？难不成我脸上有字吗？”

他这一问，两个宫女彻底忍不住了，哈哈大笑起来，到底这个姑爷还是脾气好的，她们胆子也就肥了，其中一个人指了指虹猫的脸说道，“不错，姑爷，是有字。”

虹猫听到这话赶忙伸手去抹，手指之上果然多了一抹黑色的痕迹，的确是有字。他知道定是蓝兔刚刚写的，瞥了眼身旁的她，便又问道：“到底写了什么字？”

小宫女指着他的左脸颊，淡淡地道，“虹少侠”，又指了指他右边的脸颊，“负心汉”。

虹猫听到最后三个字脸上一热，没来由臊得脸通红。他尴尬地笑了笑，又觉得实在不好意思，便匆匆把两个宫女打发走了，这才转身赌气似地瞪了眼她，“你！”

蓝兔看到他这个样子觉得好玩极了，但还是强忍着笑，撅了撅嘴故作生气，“那盏灯我也喜欢得很呐，虹少侠你！重色！轻妻！”

“你说该不该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