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烟乘晓散

“云霞，你什么时候去找张老师啊？”杨嘉嘉无精打采的转身趴在云霞的桌子上。

“我今天下午第二节。”云霞忍不住伸手去摸了摸杨嘉嘉的头发。

杨嘉嘉把脸埋进胳膊里面，闷哼了一声。

“怎么了？你不是和苗苗换了时间，已经去过了吗？”云霞看她那个样子，很好奇。

蒋家明转身，拍了拍杨嘉嘉的脑袋，对着云霞说，“她啊，纯粹是给自己找事儿。”

云霞是更好奇了。

“她对张老师说，要考大学，考京都的学校。”蒋家明摸着杨嘉嘉的脑袋，也乐了，“关键是张老师还信了，说要给她补课呢。”

云霞眼睛稍稍瞪大，又平复下来，她也想考大学啊。

“就算不是京都的大学，也可以啊。”云霞捏了捏自己的手指头。

杨嘉嘉啊了一声，抬头可怜巴巴的看云霞，“云霞，你嘲笑我，你一点都不怜惜怜惜人家。”

蒋家明笑，两个手罩在杨嘉嘉头上就乱摸一气。

两个人打闹起来。

“哎，你们两个人能不能注意一点影响，大家都在学习啊。”过道旁有个女生喊了一句。

实际上，这是下课时间，但是因为在毕业班嘛，所有人都在看书，学习，显得杨嘉嘉和蒋家明的声音大了些。

杨嘉嘉吐了吐舌头，拉着蒋家明，缩头转身扭回去了。

云霞正要拿起笔写笔记，苏泽扭头问她，“你是想要考哪个大学？”

“啊？我？”云霞有点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只有苏泽和张凤花问过她，云霞摸了摸后脑勺，“毕业之后再看吧，反正先考试，看看考的怎么样吧。”

云霞回避性的把脑袋埋进书里面，假装要记笔记，要看书。

苏泽看她的小动作，心里一阵痒痒，太可爱了。

咳了一声，抬头看黑板，眼角余光感觉有人在往这面看，就见过道旁一个女生一直在看这面，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瞧苏泽看过来，又马上低头看书。

莫名其妙，苏泽摇摇头，准备上课。

待到下午第二节，上一个谈过话的人在门口喊道：“张云霞，老师叫你。”

云霞走出座位的时候，还看到杨嘉嘉在那给她打气，云霞砰砰乱跳的心脏才稍微安定一些。

“坐，在我面前就不要拘谨了。”

张老师也是挺可爱的一个人，冬天也依旧是西装，等出了办公室或者教室，再套上棉袄。

脚上踩着棉靴，看着针脚不太利落，但听杨嘉嘉说是张老师爱人给做的。

老师办公的地方要比教室里暖和，办公室角落里放着两三个炉子。

张老师边儿这个是他自己搬过来的，毕竟西装里面再穿毛衣棉衣的，总是有点冷。

“哎。”云霞答应着，坐在张老师对面。

煤炉子里的煤烧的正旺，映的张老师脸通红。

“你自己有什么想法没有？”张老师拿着两张纸，看了看，问云霞。

“还，没有。”云霞看着张老师，手底下却一直绞着手指，莫名的有些心虚。

“啊，没关系，我看了看你的成绩，”张老师思忱着，想着要怎么说比较好，“你的成绩只能算是中等，考大学的话，能过的可能性很低。”

张老师心底其实对云霞没抱什么希望，毕竟成绩在哪放着，但是云霞平常的努力也是有目共睹。

“但是，我看了看这几年的各个大学的分数线，我也找了几所你能过得，学校还不错的，但是这个费用嘛……”

云霞听得懂，就是说费用有点高的意思。

“啊，并不是这些学校都高，这几所你看看，还是挺适合。”张老师在手边的纸上画了几下，递给她。

云霞搭眼看了一遍，心里也有了个大概。

她以现在的成绩，能上的，要么费用高，要么离家远，非常远。

当然，也有那不远的，只是学校不好。

“当然，你要是不想考大学的话，我这边还有一条路，就是最近市里面卫校要招人，护士你看看能不能做？”张老师看云霞不说话的样子，心里也觉得姑娘有点可怜了，他对云霞的情况还是了解的。“就是上一年，然后直接去上班，这上学的一年啊，没有工资，学费住宿费啥的，都要自己交，毕业之后是也是和大学一样包分配的。”

张老师摸摸兜，他想抽烟。

云霞一直不说话，有点像拒绝沟通的样子。

一时间，气氛尴尬起来。

张老师这个班里一共有50个人，算是比较多的，其他班里都是标准的45人。

现在能上到高中的孩子不多了，大部分不是上完初中就考中专或者师范，就是不上了或者接替家里面在厂子里的活。

能上到高中，已经很不容易了。

张老师在国外留过学，说实话到这里教学算是屈才了，可是，他心里面还是对教书育人有执念的。

云霞低着头，不知道想什么。

张老师见云霞一直不说话，嘴张了张，准备开口，“这个……”

“老师，我可以选择去卫校吗？”云霞抬头，挨个儿捏自己的手指头。

“当，当然可以，这个，就是卫校他们是分配的，不指定能分到哪里去，你要是去的话……”张老师顿了一下，考虑一会儿说：“你要是去的话，我先提前给你打好招呼，分配的时候给你找个好地方。”

云霞眼圈有点红，笑着说：“谢谢张老师，太感谢你了。”

“哎呀，没事儿，我是你们的班主任，总要对你们负责的。”

张老师算是松了一口气，他上午就遇到一个，给了那个学生好几个选择，人家一个都不选，开始还说话，到后来，一个字儿都不吭了，看起来还以为谁欺负她了。

“不过，你还是要好好学习的，先参加高考嘛，万一你能考上一个好学校呢，而且卫校也是要考的。”张老师在纸上边写东西，边对云霞说。

“好的，我会努力的，谢谢老师。”

“你先回去吧。”

云霞往外走，后面传来其他老师和张老师说话声音。

“张老师，你这么负责的哦，学校都给找出来了啊，真的是，熬了好长时间吧。”

“哪里哪里，这都是我愿意做的，也是我觉得这些孩子不容易，我这算是多管闲事了。”

张老师哪里不知道，他好歹四处奔波过得，他这两年做的这些事儿，有好多老师在私下说些闲话什么的。

可是，让他不管，到了现在也是不可能的了。

云霞走出去的时候，眼泪还是掉了下来。

这算是做了决定了吧，但是还好，前方是光明的。

做选择的感受总是不太好，可能只有张老师才会这样迁就她吧，云霞往教室走，她会感恩张老师为她所做的。

许是看到云霞眼圈红红的样子，杨嘉嘉难得的没有闹她。

下午放学后，蒋家明约了人打球，杨嘉嘉被他拽了过去，云霞催她快走。

走时杨嘉嘉哀怨的眼神搞得云霞还以为自己做了什么伤她心的事儿一样，令人哭笑不得。

“你，张老师和你说了什么？”苏泽犹豫着开口，像是怕自己听到什么不好的。

“张老师给了我两个建议。”云霞背着包板板正正地往前走。

“什么，哪两个？”

云霞看着路边冻上的草，好大一会儿，扭头笑着跟他说，“就是，我准备先看看我能不能考上大学，如果考不上的话，张老师推荐我去考卫校。第三节那会儿，你知道吧，张老师还给我列了几本考卫校的书单给我。”

苏泽想起来，下午最后一节，张老师递了一张字条给云霞，当时他还以为是作业什么的。

没想到是这个。

“不能考大学吗？”苏泽捏紧了书包带子。

“也不是不能考，你知道我成绩不好，可能考不上，就算是过了线，哪有什么好大学供我上啊。张老师说我能考上的大学，学费有点高。”

云霞缓缓说出来，发现要说这些，不是那么难。

“我给你啊。”苏泽立马接道。

云霞愣了一下，笑开来。

苏泽意识到自己有点激动，而且这话，轮不到他来说。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我知道你的意思，谢谢你，但是我已经做决定了，不能犹犹豫豫的。”我没有犹豫的资本。

后面的话，云霞没说出来，她的确没有犹豫的资本。

拿那些没有上高中的云霞的初中同学来说，云霞过得算是好的了，可是，云霞不能只和比自己弱的人比较。

况且，云霞也了解自己家的情况。

她考高中那会儿，张凤花晚上都睡不好，不仅是为了家里的双胞，还因为什么，云霞都知道。

在外人看来，云霞家算是好的了，可是云霞知道，她爸不愿意张凤花去工作，就算是海峰出去了，可是家里目前经济来源只有她爸一个人。

云霞不愿意她爸妈因为她成绩不好，偏要上大学而困窘。

她平时也努力，可是，她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

好像陶爷爷以前和她说过，有些事儿，不是你不去看就不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