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因重编位置而坐在我身后的孟然呈拉了拉我的衣角，回头只看见他笑着竖起了大拇指。

“梁桑若的解法很不错，思路也很清晰，但步骤还可以再简化一下”数学老师再看向我的时候收起了不悦，眼中含着点点笑意，“知道了吗？”“知道了”我很上道地点点头回应老师。“那就坐下吧！”数学老师满眼孺子可教也，眼神不觉又柔了几分。

“桑若，你数学很好呀。为什么不认真听讲呢？”杜向浅微微欠身问道。

为什么呢？

因为我满怀希望给萧娅然看成绩，却只得到她不咸不淡的眼神?还是因为一次次的失望积攒终成绝望?

我不知道，不知道我还可以希求什么；不知道我该追求什么。

“想什么呢？”杜向浅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我看着她，眼睛失了焦距，只朝向远方，摇了摇头。杜向浅张了张口，还欲说些什么。“杜向浅，有家长找。”

果不其然，杜向浅回来时手里多了一大袋零食和衣物。我从杜向浅手中接过一包零食，道，“向浅，你是要让我羡慕死呀！”“我怎么喂了头白眼狼，吃东西还堵不住你的嘴，爱吃不吃，零食还我。”杜向浅用手轻点我的额头，笑骂着，作势要来抢零食。“NO！”我将零食护在怀中，拼命摇头。

“哎，上课了，下节什么课?”“语文吧！”“那，我先走啦，你懂哒！”说着，我挥挥手，向教室外走去。外面，夕阳将落，晕红一大片天空，我坐在草坪上，听着手机里的音乐。耳塞里的音乐让我听不见渐渐靠近的脚步声，亦不知晓有人靠近。

“关外野店烟火绝客怎眠，寒来袖间谁为我添两件，三四更雪风不减.....”我伴着音乐轻哼出声来，闭上眼睛细细品味着歌词中的意境。

朦胧中，有人将我的耳机拔下，我睁眼，看见白秋武穿着白色衬衫，背对着夕阳，俯身看我，手中拿着白色的耳机。

他的脸离我很近，我能感受到他的呼吸，温热的气息喷洒在我的脸颊上，他的刘海长长了不少，因俯身，原被挡住的漂亮眼睛又露了出来。

“耳机还我。”我将头偏向一边，不去看他。白秋武径直将耳机戴上，躺下，用手垫住头，看着落日，“你唱歌挺好听的，躺下吧。”我没有抗拒，学着他的样子也躺下，将他左耳的耳机去下，干脆将耳机线拔了，把音量调大。

“这首是千百度吧，许嵩的。”

“嗯，已经是比较老的歌了。”

“许嵩的歌我也爱听，你听过如果当时吗？”

“许嵩三年前的作品，手机里还有。”

“这首是什么歌？”

“赋红雪。我赋红雪吻花落，愿化作生死的离歌，若你我尘封在史册，纵缘分擦肩而过.....”

“唱得很好听，不是许嵩的歌吧？”

“司徒俊文的，一个不怎么出名的歌手。谢谢夸奖。”

“你知道今年的十大神曲吗？”

“嗯，其中有一首许嵩的等到烟火清凉。”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一句歌词，能唱出不同曲调，也是很厉害的了。”

白秋武转过身来，直直地看着我，“你不问我的名字吗？”“为什么要问你的名字？”我疑惑反问道。“你是个奇怪的人，一般人和谁聊的来，会问名字的啊，我叫白秋武。”“该知道时自然就知道啦。”我不以为意耸了耸肩。“比如，现在。”“是啊，白月秋风羡花红，武者不矜不求达。不错的名字。”“诗不错，你呢？”“为什么要告诉你？”白秋武不乐意了，不依不饶，“可我都已经告诉你了。”“你自己要说的，我没逼你，走了。”

匆匆跑回班上，语文老师已经离开，孟然呈摇头晃脑学着古人念诗，“桑之未落，其叶沃若，桑若，原来这就是你名字的由来啊。”周围的女生都被他摇头晃脑的样子逗乐了。杜向浅笑着说道，“学的挺像啊，呐，赏你的。”说着丢过去一包零食。

“刚刚孟然呈念的诗是......”“语文老师刚讲的《氓》，怎么了？”杜向浅一边忙着翻出语文课本，指给我看，一边说道。

“氓之蚩蚩，抱布贸丝。匪来贸丝，来即我谋。送子涉淇，至于顿丘。匪我愆期，子无良媒。将子无怒，秋以为期。”

“乘彼垝垣，以望复关。不见复关，泣涕涟涟。既见复关，载笑载言。尔卜尔筮，体无咎言。以尔车来，以我贿迁。”

“桑之未落，其叶沃若。于嗟鸠兮！无食桑葚。于嗟女兮！无与士耽。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桑之落矣，其黄而陨。自我徂尔，三岁食贫。淇水汤汤，渐车帷裳。女也不爽，士贰其行。士也罔极，二三其德。”

“三岁为妇，靡室劳矣。夙兴夜寐，靡有朝矣。言既遂矣，至于暴矣。兄弟不知，咥其笑矣。静言思之，躬自悼矣。”

“及尔偕老，老使我怨。淇则有岸，隰则有泮。总角之宴，言笑晏晏，信誓旦旦，不思其反。反是不思，亦已焉哉！”

“桑若，你的名字是谁取的，好有诗意哦！”杜向浅读完笑嘻嘻地问道。我白了她一眼，“你自己的名字不也挺有诗意的吗？”“是吗？”

“向晚猩猩啼，浅草才能没马蹄！”孟然呈贱兮兮的说了一句，我们捧腹大笑，我一边笑出眼泪，一边说“很押韵呢，向浅。”

“你们，喂，你们还笑。”杜向浅的脸瞬间涨红，伸手挠我痒痒。“呵呵，不笑了，别挠了。不笑了”我笑着求饶。

杜向浅的手不再作乱，我便止住了笑，而孟然呈被艾佳佳戳了一下，也不再笑了。

我翻开自己的书，翻到《氓》，在心里默读。很快睡着了。我做了个梦。梦中，一个女子站在水边，穿着素色的古装衣裙，轻哼“桑之未落，其叶沃若.....”然后女子转身面对着我，那分明是萧娅然的脸,她用力晃动我的肩膀,“记住，永远不要轻易爱上一个人,永远不要。”说完,萧娅然愤力向河跳里去，被河水淹没。“萧娅然！”漫天的恐惧袭来,我猛然睁眼，白色的日光灯发出晃眼的光芒。

摸了摸额头的汗,轻舒了一口气，所车,不过是个梦。”没事吧?”正听得津津有味的杜向浅转头问我,摸了摸我的头,“做什么梦了，吓成这样？”她将手一摊，指尖上沾着汗。

“向浅,我梦到一个我很过厌的人,在我面前跳河,可是为什么我会害怕，明明讨厌她啊”。我伸手接过杜向浅递过来纸,一边擦汗一边说道。

我似在问杜向式浅，又像是在责问自己。我厌萧娅然，从记事起，未曾改变。

杜向浅摸了摸我的头,“你没病吧,一个人在你面前自杀,你不害怕就有鬼了”“可是,我讨厌她啊”我轻轻嘟囔,看了眼手表，有些兴致缺缺。杜向双手捧住的脸用力揉,“想那么多干嘛呢？快国庆了，你有想有好去哪玩吗?”

“脸要你揉烂了。”我拉下杜向浅的手,改捏她的脸,“手感不错。”“快说啦,你去哪玩呢？听说我门高一新生有一周假呢！”

往届高中部是只放三天假的,而我们这届却比较幸运,高一与初中部一样放一周，高二与高三放五天。

对我而言,幸，又不幸。

幸运是,难得有机会好好玩了,不幸的,我不知该去哪,回家我是不想的,我便回头看杜向浅道,“我应该会去旅游吧”“你一个人吗?”孟然呈抱球一边转着手中的球,一边渍凑过来,“我有时间,一起吗?”

男生眼中透着真诚我无法拒绝,也,不想拒绝。我心中早已欣然答应,却在抱着杜向浅,“向浅去，我就去。”然后看着杜向浅,用眼神询问。

杜向浅还未来得及开口，孟然呈一把拉过杜向浅,轻声咬耳朵,待杜向浅点头,他才回头,“就这么定了，我骑车，载你们一起,自驾游。”

月亮散发着柔和的光,照在我的脸上,手机的屏幕亮了亮,萧娅然发了条短信过来,“不回来的话，钱打你卡上了。”再往下翻，果然有银行客服发来的短信。或许萧娅然始终对我愧疚吧,所以妄想通过钱来填补,可,发生的就是发生了，再弥补也济于事。我嗤笑着,将短信删去，继续看小说。

近期,《盗墓笔记》正火，我也下了，伴着耳边的《烟花笑》和《赋红雪》,一看便是一夜。

每个熬过子夜的女主,都能迎来黎明的骑士。

孟然呈或许是我的骑士,但我不是他唯一的公主,公主最忠实的骑士应该是只属于她一个人的王子。

早上八点,当我跨出寝室,往日吵闹的寝室楼,现在却是安静,急于回家的，早就走了，不急于回家的仍在睡着回笼觉。

寝室楼前的木樨挂着黄色的小花，阳光在树叶间投下斑驳的阴影，一直延伸到大门口。我慢走在阴影之间,任阳光在我留下光斑，接近门口,有一道长长的阴影,我抬头,却是看见孟然呈在阳光下，向我招手。

少年脸上带笑,暖暖的,很好看。不自觉我也勾起嘴，在阳光中，笑的灿烂。

“Good morning, my prinss”孟然呈走近,向着我行了个标准的骑士礼。“我给你们带了早餐哦。”摇着手中的袋子。

恰有桂花落下,在我的发间。

少年忽然走近,我伸腿欲后退一步,孟然呈却拉住我不让我后退，“别动。”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忘了如何呼吸,少年清爽的味道环绕在我的鼻尖,再近一点,

我的额头便可以碰到他的下巴。

直到头顶传来声音,我才将视线从他精致的锁骨移开，待我恢复呼吸，我已经与孟然呈拉开了距离。 手心沁了微汗,我努力找回声音,不让它听起来在颤抖，“是什么啊?”

“一朵桂花。”孟然呈一手提袋子,另一手插进口袋,装着酷。“我进去没事吧？”“不清楚,万一看见什么不该看的,你负责不就好了。”我有些讪讪然，语气开始咄咄逼人。“女生宿里也有人还在睡的?”“是啊,你以为呢”“和我们男生一样啊。”

我和孟然呈一边走一边聊,空气分子似乎也愉悦了起来。连照进来的阳光也不那么刺眼了。闻着似有若无的桂花香,时不时偷愉瞄一眼孟然呈的脸，然后在他看向我之前回头，一路走来，他意然没有发觉。

走到我们宿舍门口,我停下,孟然呈才收回四处打量的目光，女生宿舍就是不一样,哪像男生,脏死了。”“搞得好像你不是男生。”我无语，只抛给他个白眼。

宿舍门从里面打,杜向浅打了个哈欠,倚门，“桑若，你怎么起得这么早,我一醒来你的床上就没人了,还以为你先走了。”因为刚醒,杜向浅眯着眼睛，像只慵懒的猫咪。

“Good morning, my princess.”同样的,一个骑士礼，分毫不差。“呀,你怎么进来的？”杜向浅的脸上有惊讶也有惊喜。原来，我也没有那么特殊,不是每个公主都能得到特殊待遇，更何况,我并不是公主。

不得不说,孟然呈对女生还算细致,早餐不是很丰富,两碗燕麦粥,一笼水晶校子,对女生而言，足矣。

我们吃早餐的时间然呈开始着参观我们的宿。他走到梳妆台前，动动洗面奶，又捏捏橡皮筋。“你们女生就是爱打扮，光一张脸就花好多钱，跟我姐一样，房间里一大推叫不出名字的化妆品。”

杜向浅喝下最后一口粥,道“我们算好的了,只买面奶,防晒霜，润肤霜,有些明星出门带的可是一箱子化妆品呢。”“就是,男生不也有爱化妆的吗?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好了好了,我认输,你们慢慢吃。”说完孟然呈又好奇地环顾四周,在得到我们的允许和不许去阳台的警告后,马上撒丫子在宿舍里乱逛了,一脸好奇宝宝的样子,打开洗面奶,又闻闻防晒霜。

“你姐不是有好多化妆品吗？怎么还这么好奇这些？”我不住问道,杜向浅也点点头。“我姐的房间,我从出生到现在都没进去过十次,所以啊,你们该体谅体我”。孟然呈头也没抬，只顾着低头摆弄润肤霜。

我和杜向浅收拾完换洗衣物将一应防晒霜，洗面奶装入包里。而孟然呈手上的润肤霜被我一把抢走时,他换上一脸委屈的表情看着我,“拜托,别这样看我,想要买去,再说这是给女生用的,男生也用不了好吗?”

“可是,我不会挑啊”孟然呈继续做委屈状。“好了好了我们和你一起还买不行吗?”杜向浅抵不住美男诱惑，最先沦陷。

“但是,要送我们一人一套,还有,收起你的怨妇表情,看得我心塞。” 我捂着心做心塞状,一个阳光美少年,干什么不好一脸怨妇样地看人,心塞。

我说完,孟然呈秒变正常，开门做出请的动作，“出发了，我的公主们。”

屋外阳光溢满整个世界,屋内的我们脸上满是笑容，而我的心中激起了与往日不一样的涟漪，

连看到的笑容变得虚幻起来。生活仍在有条不紊地进行,却似乎有什么正在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