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南方大劫

仙霞岭打通，黄巢得以保存实力，董昌最终灭了刘汉英，成为浙东、浙西的割据诸侯王，而黄巢想继续南下，做南方诸侯王。

    辛勤与美食让义军度过了盛夏。十月，八百里仙霞道路的开成，直通达建州。建州刺使李乾佑闻风而逃，部将推举的李彦圣为新刺使也被朱温率领的先锋军击毙。福州人陈岩聚众数百人保卫乡里，号称“九龙军”响应福建观察使韦岫。黄巢不予理会，绕过福州，兵分两路，一路取道崇安、建阳、南平，另一路途径政和、福安、霞浦，扩大了打击范围，两路义军席卷闽地。

    十二月十三日，福州已是孤立无援，两路义军会师福州城郊，准备攻占福州。福建观察使韦岫见势无望，遂弃城而逃。陈岩为了保存实力先行撤退到黄连镇。新来的福建观察使郑益上奏朝廷，称赞陈岩事迹，朝廷以陈岩守土有功，特任陈岩为黄连镇的镇将，设置义宁军率部抵抗黄巢。黄巢打入福州，陈岩的“九龙军”根本抵挡不住英勇无敌的单氏四杰，被打得溃散四处。福州的名士周朴宁死不降被黄巢赐死。黄巢志在广州重镇，在福州稍作停留，就拔队南下，准备进军广州。公元879年正月，黄巢整顿大军完毕，向南方名将李迢驻守的广州进发。

    “听闻李迢年少时家境贫穷，但是非常有气节壮志。曾落魄到以咸土为盐，拌粥入菜。后来行侠江湖，豪情大义。曾随官府在南海盐场剿灭过私盐帮，庞勋起义时又立下过大功而被调任广州节度使至今。”

    黄巢爱才，听赵璋说了李迢的事迹，只用大军围困广州，同时派单氏四杰统领一路大军下广西各地，想以此形成对广州的重重包围，迫使李迢投降。

    “广州是唐王朝南方重镇，也是唐王朝的经济大州，市舶宝货聚集，商贾云集。黄王不该采取围困的战略，而派我们去更南方的广西呀！”谋士之一的方特向单氏四杰说道。

    “哦？先生乃是贺州人吧，如今可以回到故乡看看岂不是很好？”单兴说。

    “非也非也！我是在为黄王的江山大业着想。”方特说。

    “那依先生之见，大王的战术有何不妥吗？”单盛问。

    “咱们的大业应该是北方，所以当速取广州，迅速壮大军队实力后实行北伐！如今以围困的方式从而拖延了北上战机，而且我义军大多是北方人，在湿热的南方难免水土不服，若再拖延到了夏秋之季，将有瘴疫横行，到时候我起义军危矣！”方特说道。

    “先生危言耸听了，没有那么严重可怕！”单茂笑道。

    “你们是北方人，岂不闻岭南各地瘴疫流行？《礼记》中认为，如果秋天气温偏高，即所谓到了行夏令时，蚊虫将繁衍密集，就会暴发疟疾。唐玄宗南征时因瘴疫失利；天宝年间，唐将李宓率七万大军征伐南诏国时也被传上瘴疫，死士十有八九，最终李宓被活捉。有先例为证，我们切不可重蹈覆辙呀！”

    单氏四杰听了方特的话，不以为然。二月，单氏四杰拿下贺州；三月，又克梧州。义军到达桂州，并拿下桂州等地时已经到了五月的阴雨时节。然而单氏四杰不知，一场天灾大劫即将降临起义军。

    “五月六月烟瘴起，新客无不死；九月十月烟瘴恶，老客魂也落。”昨夜还是生龙活虎、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的单氏四杰，今早却成了忽冷忽热、病床不起的哀吟羊羔。显然，除了方特和少许将士外，大部分人都得了可怕凶猛的瘴疫。

    “先生，先生！”传令兵气喘吁吁。

    “什么事？”方特问。

    “单氏将军都，都~”传令兵低下了头，泣不成声。

    “都怎么了？”方特抓着传令兵肩膀追问。

    “都死了，单杰将军和单茂将军自焚……”传令兵哭得抽咽，方特仿佛雷击一般，轰坐一边。

    一个湿热的午后，一具具义军士兵的尸体堆成了一小座一小座的山丘，大家恭敬地举起火把，围在了这些义军士兵的尸体旁。

    “烧！”

    一个含泪哀喊的声音，顿时火光冲天，哭声震地。

    俗话说，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起义军在桂州水土不服，大多义军士兵得了瘴疫死去，连以单氏四杰为傲的黄巢也不免失去了他的最勇敢的将军。

    “大王，无论怎么样我们都要挺住啊，广州拥有唐王朝三分之一的经济收入，只有想尽一切的办法拿下它，我们才有回旋的余地。”崔璆进言。

    “对！目前的权宜之计就是摆开阵势，让朝廷觉得我们会不惜一切代价攻城，让他们怕了我们，这样我们就可以向皇帝提出索要广州节度使一职是有资格有能力的。他给倒好，这样广州城才免于战火，百姓安居；他不给，广州就算是铜墙铁壁也经不住我数万军士的猛攻。”谋士赵璋说。

    黄巢觉得崔璆、赵璋说的都有理，便让崔璆写信给李迢，让李迢向唐僖宗说明事理。

    李迢身为广州节度使，黄巢索要广州节度使一职分明不是要李迢的铁饭碗吗？李迢怎么可能答应呢！但是事实是他就是愿意为了黄巢请命上奏。这就得归功于崔璆、赵璋、杨希古三位大谋士兼文章大家的合计写出来的巧言了。信中陈述了李迢年少时的清贫，堂堂也是吃过咸土当盐的生活的大丈夫，怎么就不顾及得来不易的富庶太平生活，不珍惜广大百姓的生命呢！要知道城中的百姓也曾如此吃盐喝粥度日，好不容易过得安康，你一个过来人，就要将你的子民、你的过去统统毁灭，这是百万广州平民所不希望的，而且你李迢也将成为千古罪人，到时候悔之晚矣！内容于情于理，李迢就这样被说服了。

    唐僖宗批准了李迢的奏章，黄巢起义军如约进入广州城。广州城人口众多，钱粮富足。有来自波斯的商人穿梭市集，络绎不绝。黄巢下达了征兵令，又去视察南海大盐场，并控制了盐税，任命冯茂才为盐铁转运使，牢牢把握着盐铁大生意。黄巢对盐的器重，并非只因为其与盐的感情，他常对手下说，盐事兴则国家盛，春秋时齐国就是兴盐大国，从而走上了霸主地位；猗顿在郇国经营河东盐十年成为富豪。广州的安顿使黄巢起义军力量突飞猛进，义军人数达到了三十多万，声势浩大！黄巢起义军犹如一只长了翅膀的老虎，此时的黄巢宣告脱离朝廷，斩杀朝廷的观察使祭拜天地，慰藉那为起义以来牺牲的义军亡魂。

    “黄巢小儿，下来与我一战！你这个反复小人，皇上器重于你，让于你治理广州，如今却忘恩负义拥兵反叛，你算什么豪杰！”广州城下，十万大军最前头，有位长须老将挥舞着一把丈八斧钺，杀气咄咄逼人！此人正是李迢。

    “向唐臣服只是权宜之计，我怎么可能忘了皇帝的昏庸无道，百姓的疾苦呢？我们是义军，给百姓做主伐无道的义军，念你也是英雄，何必再给这样的朝廷卖命呢？”黄巢说。

    “呸！我敬你是个英雄，认为只有你能管理好广州，所以让贤，不曾想你竟然有负于我有负于朝廷恩典，背信弃义，贼性不改！”李迢继续辱骂。

    黄巢见李迢顽固不化，遂派出战将朱存迎击李迢。朱存久经沙场，也是义军中一员不可多得的猛将，不料与李迢的单挑中没几个回合就被李迢劈落马下，李迢战斗力惊人！

    “二哥！李迢，你还我二哥命来！”朱温请命出城，抡起大刀直冲李迢。李迢与朱温火拼三十回合，朱温渐渐不敌李迢。

    “大王，请让我助朱温一程！”黄巢一看，是孟楷。

    “李迢如此勇猛难敌，若我单氏四杰有一人在此，都不至于这样呀！你且与朱温将他引近一些，我用箭射他！”黄巢说。

    孟楷持枪而上，与朱温共同力战李迢，边战边退。约二十回合后，黄巢弯弓搭箭，“唆~唆~唆”，黄巢连发三箭，最后一箭射中李迢右臂，李迢手中斧钺落地。后面的李迢部将率兵冲来营救，林言、葛从周等一齐杀出，将李迢生擒。

    “放开我！放开我！你们大王趁我不防备投放冷箭，可恶之极！可恶之极！”李迢被五花大绑押到了黄巢面前。

    “李迢！你已经走投无路了，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肯降我？”黄巢大声地说。

    “你以小人心计暗算我，我为何要屈服于你这小人，小人！”李迢也大声喝道。

    “你这狗东西！我宰了你！”林言拔剑欲杀李迢，黄巢起剑挡住。

    “我任你做大将军，官位在他们之上，如何？”黄巢说。

    “哈哈哈~我一代忠臣良将，岂能与盗卖私盐的贼寇为舞！”李迢大笑道。

    “李迢！你屡次辱我义军，你知道将是怎么个死法吗？”黄巢大怒。

    “你的小人心计我已经领教了，请赐我一死！”李迢铁了心的寻死。

    “好，那就让你体验体验我义军的盐刑。黄邺，先将他鞭刑，一定要皮开肉绽，再用浓盐水泡死！”黄邺领命，李迢又成为了一个被施以盐刑处死的大人物。

    李迢死后，广州常阴雨连绵，义军中又爆发了由湿热引起的瘴疫，很多将士纷纷死去，情况愈来愈严重。

    “将军，请你快点让大王带领我们北归吧，我们北方军士水土不服呀！”

    “现在很多的弟兄得了瘴疫，而且每天都在有弟兄感染、有弟兄死去，再这样下去，我们起义军将全完了！”

    “对呀将军！我等恳请将军劝说我王，打回北方去！”

    一队士兵在朱温的营帐中苦苦相求，也许，刚死了二哥的朱温也更热切于带着他的骨灰归葬故里。

    在朱温和众人的劝说下，黄巢狠心地放弃了这个富饶的广州，也狠心地将得了瘴疫的弟兄火焚，也许只能这样了，也更应该是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