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环 斯泰帕尔(大结局)(下)

“这是你的花田？”乌尔威奇连忙站起身来，“真是抱歉，希望没有压坏你的花。”少女的惊慌之色很快淡去:“啊，没有事的……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不知道这里竟然还会有人……您是过路的外乡人吧？”

乌尔威奇苦笑一声:“不是，我就是这座城的人。” “什么？”少女惊讶极了，“看您这样子已是有三十多岁，要是这里的人应该已经住了很久了，我怎么一直没有见过您？”

“我是十多年前因为战争逃出去的，现在想回来看看了。”乌尔威奇淡淡道。这个少女是幸存下来人的孩子吧，十多年前应该还是个婴儿呢，当然不可能见过自己。

“……战争？”少女低下了头，嗓音听上去有些悲伤，“居然有人逃出去了？这里已经破败成这样了，您还回来？外面肯定比这里精彩得多吧……”

乌尔威奇心想:这少女的父母大概经常和她说起那场战争吧？一边想一边开口:“外面当然精彩，可只有这里才是自己的家……人总是要回家的。”

少女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这样啊……您回来时走了很多路，一定是饿了，我去给您煮些吃的可好？”没等乌尔威奇回答，她已经一溜烟地跑去找食材了，跟小鹿一样轻盈一样快。不一会儿，少女背着一只小锅，抱着柴火和蔬果蹦了回来，麻利地用火石打火、舀水做饭。

“这里早就没有野生动物了，只有些我自己种的菜，您将就着吃吧！”少女将小锅递给乌尔威奇。“啊，多谢。”乌尔威奇接过，试着喝了一口菜汤。只是普通蔬菜煮的汤但味道确实不错，加之又真的是饿了，他猛喝几口，突然又想到了什么，转过头去:“姑娘你自己不吃些吗？”少女笑道:“唔，我不就吃了，您多吃点就好。这汤好喝吗？”

“当然好喝！”

“啊，多谢夸奖！”少女咯咯笑了起来。

……

到了傍晚，少女为乌尔威奇整理出了一间干净些的草房，顺便还搬了床有点破的老棉被过去。“好像只有这一床被子，你不用吗？”乌尔威奇犹豫道。“不用！天气不冷，我有毛毯就够啦。”少女笑着摆了摆手，蹦到自己屋里去了。

时隔多年终于有勇气回到久违的故乡，乌尔威奇久久没能睡着。子夜，他从动一动就会发出“吱呀”响声的老床上起来，想到对面屋子里看看那少女。晚上还挺冷，把唯一的被子让给了自己，她一个女孩岂不是已经冻坏了？

他抱着棉被，走向对面的木屋。然而……

傍晚明明看到建在这里的是个修缮完好的屋子啊，怎么现在看起来还挺破的？乌尔威奇带着满头疑惑。

良久没人应答，他就轻轻推门走了进去。

等等……屋里竟然是空的？

除了一床毛毯，一张烂得只剩下几根架子的木架什么都没有。而且这床毛毯覆着了好一层灰，显然它的主人已经很久没有盖过它了。

可是那少女又在哪里？……

“哎呀，您怎么来啦……”背后忽传来那少女的声音。她神色惊慌，目光有些躲躲闪闪。

“你……不是人类吧？”乌尔威奇直勾勾地盯着她。“嗯……”少女低下头，“我本是这里的一头小野鹿，曾被猎人的捕兽绳套套中，吊了几日，险些丧命，幸好有一位过路的小公子救下了我，并且喂养了我一段时间。但我还是害怕再被人抓了去，于是逃出了城，在路上偶然觅得了修炼的方法。多年后我大致修成，想要回来报答那位小公子，哪知这里已经成为了一片废墟……我大概知道这里是发生了一场战争，恩人大抵是已经死了，但我还是心存侥幸……那位小公子有善心，上天应当是会保佑他的……我就在这一直等，闲时种一些他喜欢的花和一点蔬果，假使他真的活着，并且打算回家的话，到了这里还可以吃上些东西……可是过了快二十年了，他还没有回来……也许真的是死了吧。”

说罢，少女一个翻身，原地站着的正是一只灰鹿。那鹿哀哀叫了一声，趴伏在地上。

看到这只鹿，又听见了这样的鸣叫声，乌尔威奇的脑海里立刻浮现出当年自己还是个孩子时，在某个树林边上也曾听到过鹿的哀鸣。于是自己走了进去，救下了一只被绳套牢牢牵住的，灰色的小鹿……

“……小灰？”他没有意识到自己叫出了以前为了方便呼唤那只鹿于是给它取的名字。

——小灰！小灰！快来呀！

——我已经把草拌好啦，再不来我就把这些喂羊了哦！

——小灰……

……

灰鹿猛地跳了起来，一闪化作人形:“小灰？……您、难道您就是我的恩人？您果真还活着！”少女忘情地扑过来抱住乌尔威奇。

“你现在已经不是普通小鹿啦，要矜持一点……” “啊啊，我倒忘了……终于见到您了，我好开心……” “时辰不早了，先睡吧？” “嗯！”

第二天早晨，少女先乌尔威奇醒来。她直起身子，蹦向屋外——她想要摘一些新鲜的美味蔬果来给恩公吃，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打到一只过路的野鸟……

少女蹦跳着，直跑到城门。忽然发现哪里不对——这儿怎么多了许多人的脚印？

出于多年来的谨慎，少女藏在了一丛老灌木下面，偷偷向外看。

是士兵！好多身披盔甲的士兵。他们一边四处走动，一边说着:“国王陛下让巫师作法探问战败的原由，居然是因为大将军！大将军打了十多年仗，也会临阵脱逃？” “当然不是临阵脱逃！因为这个人的失误啊，十万士兵白白死掉，幸好陛下英明，没把所有兵都给他！” “啊原来是这样？” “否则我们还能活着吗？早死了啊笨蛋！” “……”

“喂，你们两个在这干什么呢！给我快点儿搜查！话说这么荒芜的地儿，他跑来干啥呢……”

不好，他们似乎是来抓人的。少女趁他们转身，飞快地跑向小木屋，推醒乌尔威奇:“恩人，有人要来抓您了！快醒醒！”

乌尔威奇听说了士兵的事，苦笑着摇摇头道:“那老家伙，居然不打算放过我。也罢，情有可原，这无能的国王一直害怕假如我在外面有了势力，会抢了他的王位……你知道哪儿有小路吗？一起走吧。” “我的命是我您救的，您说什么就是什么。请跟我来！”

但是他们未曾预料到，这座城已经被重兵围牢了。无论从哪条路走，只要想出城，都会撞上士兵……

“啊哈！乌尔威奇，你果然在这里！”举着大刀趾高气扬的人原来是低乌尔威奇一头的二将军奇奥，现在乌尔威奇获罪，他当然顺位成为了二人(国王、国师)之下，万人之上的大将军。

“乌尔威奇！你已经成了国内人人喊打的大逆贼，乖乖束手就擒吧！要想逃跑，得先问我这刀同不同意！”奇奥哈哈大笑，举起大刀后，士兵都向这里涌来。“咦？乌尔威奇，你哪里弄来的这么一个小美妞儿呀？逃跑都不忘了带上她，看来感情不错呀！嘿嘿，不会就因为她，你才背叛国家，让十万士兵去白白送死的吧？”

“别胡说！”少女瞪了奇奥一眼。乌尔威奇眉头跳了跳:“让十万弟兄白白死去或许是由于我的失误，这一点我一直怀有愧疚……可是你知道敌人找到了什么人吗？这人有邪术，人一触即死，十万兵都是死于这等邪术。你们不去抓他报仇，却来抓我，这是何意？”

“什么邪术？什么烺国的人？我们只知道你让士兵送死，还临阵脱逃，罪不可赦啊罪不可赦！”奇奥大刀虚砍，“弟兄们！快快抓了这个油嘴滑舌的逆贼！”

“小灰，一会儿你先跑，这里交给我吧。” “可是，您……” “这人灵力仅弱于我几分，这里又有这许多人，我怕保不了你！好些人都是虎狼之辈，你又是妖，落到这帮人手里恐怕……” “明白了，恩公……”少女的神情变得悲伤。

“来吧，奇奥！我们来决斗！”

“哈，还要决斗！你是有多么傻呀，我怎么会和你决斗呢？只要抓到你，大将军之位就是我的了。兄弟们，上呀！”

“不好。小灰，我先挡住，你快跑！”

……

“哥，他们真的去抓那个人了。”地阴站在云端之上，用灵力向天阳传讯。“呵，我就说这帮人类实在是愚昧至极……第三魂环应该是在他手里，这应当是个有些能力的人，绝不能让这些愚人毁了。地阴，救人！”

黑色的狂风再次卷起，然而刚开始就结束了。“哥！不行！有人设了阵，灵力根本接不上！”地阴一出手就感受到了极其强横的灵力压制，出于安全考虑连忙收手。

这种阵法属于罕见的外门秘术，需要极长的设置时间，但是一旦设成，阵内除了施术者以外所有人的灵力都将受到压制，并且等级越高受到的压制就越强，如果要跟这个阵法硬碰硬，结果就是自身灵力不受控制地暴走。不过这对施术者也有极高要求——这个人的修为至少要有阵内最高修为者的三分之二，否则整个阵法无效。

一个神的灵力要是无法自控，这方圆几百里怕是都要成为灰烬……

“一座破落小城周围居然有、有灵力压制场？还是能够克制神的强度？”神界通凡镜之下，刚凑过来的暄玟一听地阴传回的消息，惊得下巴都要掉了。“是啊，真是奇怪至极……暄玟，你可知有什么人会设这种阵法？”天阳托着下巴，眉头揉成一团。

“嗯……据说你们之前遇到了一个很像蝶舞的人？你说，如果是蝶舞本人的话……不不，地阴可是神界四大守护王之一，就算是七煞之首的修为都不够设克制他的法阵……三界有这等修为的人……”暄玟陷入了沉思。

“啊！有这几个！让我数数——神王殿下们肯定算在其中，除了他们，就只有鬼王殿下、妖王殿下和七面般若主了……诶！你说，会不会是……”暄玟想一想就不禁不寒而栗。

“可能地阴要遇上大麻烦了。我先下去支援。”天阳向暄玟点了点头，白光一闪，一条红角白龙踏着云向界下飞去。

暄玟若有所思地打开了自己的卷轴法器。

……

由于压制阵法，乌尔成奇感到自己的灵力根本使不上。不过他的修为要比地阴低上许多了，没能查觉到阵法的存在。没了灵力，寡不敌众，他不久就受了伤。

这个地方真古怪……乌尔威奇忍住痛，保着小灰拼命向外冲杀。小灰虽是妖，其实没有多少修为，鹿又不算什么猛兽，本就不擅长打斗，更何况还是一只小母鹿……几乎是根本无法帮忙。

天阳一到地方就感到了强烈的压制，化为龙形还能勉强使上些灵力。只听远远的一声咆哮，敌人就被震退了几步。“……这是什么？” “这……好像是龙……？” “龙？！不是吧……”众人议论声中，巨型白龙已经飞到距他们几千米处了，突然又不知为什么，没有再前近。

是一条黑龙！一条黑龙似乎是忽然飞了出来，正好砸在了白龙身上。

“地阴？怎么回事！”

黑龙的身上有好几处伤，已经昏迷。天阳顾不得其他，白龙长吟一声，背着黑龙向天上飞去。

“啧，堂堂神界四大守护王之一，少了点儿灵力后也不过如此嘛。”不起眼的角落中，红衣少年扯了扯唇角。他的一双眸红得鲜艳，指尖停着一只薄如纸片的蝴蝶。纤巧的手掌迅速下翻，结界拔地而起，彻底将所有无关人员阻挡在外。

无论逃往何处，都有百千士兵举刀砍来，被逼至绝境的乌尔威奇将手里的包袱塞给小灰，大吼一声:“跑！”引爆自身灵力，把小灰弹至了几千米开外。

只是他没有想到，小灰刚被弹出，一只红色蝴蝶就悄悄附在了她的衣上。

……

斯泰帕尔王国存在了几千年，最终因烺国的大举进攻而灭国。尽管他们已经按约定派人杀死了本国大将军乌尔威奇，烺国国王却并没有遵守约定，依旧打了进来，杀死国王，夺取了王位和国土。

至于那个立下大功的神士，在烺国攻下斯泰帕尔都城的那一天神秘消失了，从此再没有人见过他。

……

幽暗的地底城中，莹绿色的鬼火将一名红衣少年引至王座跟前。

少年虔诚地行礼，跪伏下来，双手托举着一只裹得很严实的包裹:“主人，您要的东西属下拿到了。”

“嗯～做得不错哟。”王座上的人命人接过包袱，把头转向立在一旁，和那红衣少年长得有九分相似的白衣少年，“蝶梦，下一个任务就交给你了，可别让我失望啊……要是被人说你还不如弟弟——嘿嘿。”

白衣少年立刻俯身行礼:“是，主人。一定完成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