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谁唤起了谁的过往

 莫名其妙笑了，只因为想到了你。                                              ——高端沣

        江亭云自出生起做了江家大少二十六年，自十八岁后就接手了家族产业，曾经历过上海滩的变革更新，经历过万夫所指世人指责，经历过不知多少次枪林弹雨、生死狙击。他逐渐褪去一身稚嫩，戴上满是笑容的面具。深陷泥沼，运筹帷幄，千里布局。

       但这一刻，他的面具裂开了，他笑不出来了。身下压着的人一声云哥哥，竟让他的心化了。他仿佛又看到了，那曾经一心参军报效国家的鲜衣怒马少年郎。

        “呵，北方北方，你可真是把利刃啊。”江亭云起身，立于那块看不到外面的玻璃前，凝望。“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吟完良久不再开口。

       “你，什么意思。”北方出声打破了宁静。

       “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江亭云又重复了最后两句，径自笑出了声。那笑声纯净爽朗，与他之前各种笑容皆不同。

       北方没想到，这人不仅眼睛里有星辰大海，连笑声都能勾人忆往昔岁月。那笑声让他想到了江南初雪，自己立于小亭赏雪，那是他被送到杀手训练营之前的日子。

       那时的北方还是个富家少爷，逍遥人间，春风得意，自在快乐。他最喜欢江南初冬，初雪漫天飞舞在氤氲薄雾的柔情水乡，白雪乘踏着寒风，飘飘洒洒的舞尽霓裳，纷飞在人间，俯身向那青砖碧瓦降下柔柔的吻。

        年少时的北方总会沾染笔墨，柔情款款地把姹紫嫣红的江南临摹成一幅轻装淡抹的水墨画。他将弯弯的小桥，古老的青石小巷，庭院里的碧水湾湾都融入画中。但他的画从未入过人，那时的他讨厌凡尘，厌恶人间烟火。如今，他想把眼前人融入自己的画。

       “你，是我的了。”江亭云眉眼间都带着笑意，整个人柔和了不知多少。

       “什么意思？”北方蹙眉。

       “字面上的意思。”转身面对北方，“本来我还在犹豫要不要把你还给卡特尔，现在我想好了。你，是我的了。”

       “你要知道和他对抗的代价，他背后还有那位先生，你和你的一切都会被毁掉的。”北方的手不自觉颤抖起来。

        “我宁可装作不知道会付出这些代价，也不会放弃你。世间再难遇此良人，哪怕万劫不复，吾往矣。”江亭云笑了，笑得肆意，笑得轻快。多少年没有这么单纯的因为心中欢喜而笑过了，江亭云自己也不知道。

       “你，你这话，分明是许我一生，你可问过我的意见！”北方脸上冰冷已然破碎。

      “你的眼睛，已经给了我答案。”江亭云俯身凑近，两人对视，皆是欢喜。

      “你，你。既然如此，麻烦你把这穴帮我解了，再顺手解开这锁链。”

      “你的眼睛能告诉我你真实的情感，可是你的心，还没有完全属于我。” 江亭云解了穴，起身离开。走到门口，又开口“就当是我们之间的情趣好啦，锁链绑着你，很有感觉。”

       “什么鬼情趣，你什么爱好啊你！”北方难得的产生了愤慨。

       “这不是挺好的。乖，别忘了，在你没有全心全意对我的时候，你还是要做阶下囚的。”说完离开，关上了房门。

       独自走向走廊的尽头，自言自语“没想到啊，竟然和段季辉那家伙一样，碰了最不该碰的情。商人动了情，可是会出大事的。”

       走到自己房间，走到阳台，坐在一张巨大的沙发椅中，整个人被沙发椅包裹住。开放式的阳台，只要跨出阳台便是海。

       眼前这片海看不到渔船、油轮、灯塔，什么都没有，就是干干净净的一片海。无暇、透明，纯洁、安静，没有人涉足的吵闹。

        每当看到这片海，江亭云的心都会宁静不知多少，抚平一切不安，洗去一身铅华。这个幽泉居自己从未带外人踏足，设计成牢笼却从未使用。或许选择带他来时，就已经注定，自己会选择他了。

        “还真是，一切都顺理成章呢。”低沉的声音伴随着海浪拍打在沙滩上的声响，慵懒惬意。

       江亭云合上了眼，梦里是曾经身穿军装庄严发誓的样子，是鲜衣怒马闯荡江湖的样子，是过往的一个个自己……

        江亭云和北方是及其相像的两个人，都曾年少轻狂，都曾鲜衣怒马英姿勃发。只是最终为世俗所困，丢失了原来的自己。

        两个人恐怕永远都不会弄清楚，究竟是谁，唤起了谁的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