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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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记得啊。”

半晌过后，东方末听见电话里蓦然传来了略带沙哑的声音。是一声轻笑和一句感叹。

东方末抿了抿因缺水而有些干燥的嘴唇，握着手机垂下眸，难得放下平日里凌厉冷峻的架子，略微放软了声调。

“……小熠。总摆着一张笑脸，有必要吗。”

“……难道这不必要吗。”

洛小熠平静而疲惫的话语从听筒传来，东方末听了一时竟不知怎么反驳。

“难道这不必要吗。”

洛小熠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顿挫的音节间竟细细浅浅地嵌进了被压抑得破碎的啜泣声。

“你告诉我啊。难道不必要吗。”

洛小熠的语气异常平静，一字一句仿佛有千钧之力般把人心里想要冲破桎梏的的翻滚的情感生生压住，那声调里的颤抖又如细而柔韧的丝继而将心脏紧紧勒住无法逃脱。

东方末的手将床单揉皱。他艰难地开口试图安慰洛小熠：“小熠……大家都在的。我们……”

“我们？”洛小熠轻笑了一声，声音里又染上了感怀的意味，“你应该不知道，当年子宇也是这么跟我说的。”

“我做医生，承的是我父亲曾做过的职业，担的是我父亲曾担过的责任。这些年来我竭我所能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就是救人——可我到头来救不了我的亲人，救不了我的爱人，救不了我的伙伴，更解救不了我自己。”

“我也看过生死，我也经历过离别，可那又如何呢？那些我所珍视我所爱的人该走的还是离我远去，我能做什么呢？”

“我当然会痛苦，但把这些表现出来只会徒增大家的悲伤。我会流泪，但背对着你们哭一小会儿就够了。”

“看过人间悲欢离合的医生向来不需要太多感伤。我知道你们也是一样的。”

东方末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洛小熠。他的语言声调好像歇斯底里又好像平静无波，他的情感悲慨好像浓郁汹涌如潮水又好像浅淡稀薄似轻烟，他好像清醒如斯又好像糊涂至极。东方末就这么默然地听他深深切切地将隐于黑暗中的伤疤暴露在白日之下，被刺眼的光炙烤而撕裂开从心口蔓延至全身的痛觉。他知道对方曾经历过什么，却无法感受那是怎样的痛彻心扉。

过了好些时候洛小熠才渐渐冷静下来，东方末隐约听见他似乎低喘了几口气，然后恢复平日里的语气开口说道：“……抱歉。是我情绪激动了，不该这样对你说这些……”

“哭了就哭了，有什么大不了。谁还没哭过。”东方末打断了洛小熠的话，说话方式是一贯的强硬，但话里倒不像往常一样带刺了，“在我面前就不能哭了？在我们面前就不能哭了？没人定这个规矩，你干嘛要逼迫自己？这样的话还要我们这些‘伙伴’干什么？”

“洛小熠，你给我听清楚了，我们是你的伙伴，伙伴是相互分担悲伤相互依偎取暖的人，而不是你的累赘不是你逞强的借口。”

“我们都在这里。我们会陪着你的。”

空气沉默了半晌。洛小熠清浅的话语传来，顺着耳朵一路延伸进心里，温暖而令人安心。

“东方末，谢谢你。我不会一直沉溺于消极中的。”

“Timequicklygoesby,whilethewoundsgenerallyturnintobrightstarswhichalwaysshine.”

“Iwillstandupagainandlookuptothefurthersky,”

“BecauseIbelievethenightwillbefinallycoveredbythelight.”

（“时间迅速流逝，伤口会渐渐变成闪耀的星。”）

（“我会再次站起，并抬头望向更深更远的天空，”）

（“因为我相信光明终究会取代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