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清歌》分为四曲,此曲为故事二,名为“云梦华泽”。
(一)华夜寺
华夜寺位于冀州北部,地处偏僻,藏于深山云海之中,是一座少有人知的小寺庙。平日里,很少有人愿意走几十里路来华夜寺进香拜佛,只有山中的樵夫偶尔会来拜上一拜。虽然看上去冷清了些许,但华夜寺的环境确是因此而显得格外的清幽,宛如云海中氤氲着的一抹烟尘,朦胧之中只能偶尔的听到阵阵的钟声。
青石小径,树影斑驳,山中的鸟鸣声叽叽喳喳个不停。偶尔有树叶缓缓的飘落,落叶间还穿梭着飞鸟的身影。
“大师不要再送了,如今玄苦大师送回华夜寺,柳十娘也送回了狐山,也算是了结了画坛的一桩心事。我一生自在惯了,虽然走遍了九州各地却始终少了些波折。此去东海之后,这一生便再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画坛先生天赋异禀又悟性极高,心中更通晓大义,如此秉性、心性,确是人间难得啊!”
“大师取笑了。这世间万物精巧绝妙,任凭看上千年、万年,确始终是看不尽,读不透。谁又能真正的悟得清、看得开呢?能做完自己要做的事,不留下遗憾就好。”
“先生心中坦荡,最是让老衲敬佩。这世间有先生这般心性的人,终是越来越少了。”
“我此去怕是凶多吉少,林泽一事还要辛苦玄悲大师多加费心了!”
“先生放心,柳十娘一家的祸事因我师弟玄苦而起,华夜寺欠柳十娘一家的也终是要还的,还请先生不要挂念。”
画坛躬身作揖说道:“那便好,画坛就此别去,请大师保重身体,勿忘约定!”
玄悲发出一声叹息,回道:“自会牢记于心,还请先生珍重!”
苍山云海间,画坛的背影慢慢变浅,远远望去只能望见画坛的衣襟轻轻摇摆,最后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轮廓逐渐消失在了云雾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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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脚
画坛背着长剑,哼着山歌,大步流星的走着,道路两侧尽是金色的稻田。遥远的天边映着赤色的晚霞,云霞中透过万丈的光芒,不远处的村庄房屋升起炊烟袅袅,勾勒出一派广阔祥和。
“林泽,林泽!”
画坛远远唤着那稻田中满身泥泞的孩子。光芒洒在画坛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宠溺的微笑。
“你认得我?”
那少年手提着一柄木剑,光着脚慢慢踩着淤泥走来,还带着一脸的疑惑。
画坛微微一笑,说道:“我不光认得你,我还认得你爹,认得你娘,认得一年前在山中救你的玄苦大师。”
“你是何人!你真的认识我爹我娘么?”
画坛忽地一怔,仿佛在思索着什么,忽然又笑着说道:“你可以把我当作你的舅舅,我们多多少少还算是有些血缘。”
“真的么!你真的是我的舅舅么!那我爹我娘呢,他们在哪儿!”
林泽惊喜的问道,一双大大的眼睛望着画坛,仿佛一片星河藏在眸子中缓缓流转。
“你爹和你娘他们不会再回来了,但你要记得,他们比这世间的任何人都要爱你。”
画坛意味深长地说着,忽然又叹了一大口气。风轻轻吹过,乌黑的长发在空中微微的飘动。他望着眼前的少年,仿佛是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林泽带着一抹沮丧,慢慢地低下了头。他拿着手中的木剑,轻轻地拨弄着金黄的稻穗。
“我早就知道,他们不会回来了。”
“可是这个世间还有很多未知的美好藏在你不曾看到过的角落里,他们还在等着你去发现,只要你用心去感受,你就能领悟到这世间的精妙之处。”
画坛轻轻地摸了摸林泽的小脑袋,嘴角慢慢扬起一抹温暖的微笑,另一只手偷偷地折下了一小支金黄的稻穗,说道:“你看!”
说着,画坛望向那片金色的稻田。只见他用手轻轻一挥,几粒金色的稻米撒在稻田里化作了几只金色的蝴蝶。那蝴蝶泛着金色的光芒,即便是在日光之下仍显得格外的耀眼。
那金蝶轻轻拍打着翅膀,所触及的稻粒也跟着生出金色的蝶。霎时间,一生二,二生三,一潮蝶浪生成了一片金色的蝶海。苍茫落日之下,它们慢慢的向远方飞去,仿佛一朵金色的云,横设在天地之间,蕴藏着无尽的祥瑞。
“哇!舅舅你是神仙么!你可不可以教我仙术,我想像玄苦师父一样,长大后斩妖除魔,捍卫正道。”
画坛轻轻说道:“我恐怕是没有机会教你了,不过你可以找玄悲大师去学。玄悲大师乃是当世高僧,天缘不低我分毫。”
林泽脸上挂着一丝失望,说道:“玄悲师父说只教我打坐修禅,不教我与人争斗。况且,玄悲师父看上去也没什么真本事。”
画坛望向稻田远方一阵感叹,说道:“你不知,玄悲大师年轻时,也曾是当世豪侠啊!”
画坛慢慢弯下身子,摸了摸林泽的小脑瓜儿继续说道:“只要你闭上眼睛仔细的去听、去感受,你就会发现这世间的万物的奥妙之处。你的心越静,你能感受到的就越多,能带给你的智慧也就越多。它能让你看清楚真假善恶、想清楚是非生死。同样,你能做到多静,你就能有多专注,你手中的剑也就能有多快,你对万物的掌控也就能有多么的随心。此之谓,剑、道、禅心。”
说着,画坛拿过林泽手中的木剑轻轻一挥,一道剑芒如风一般拂过无数稻穗,宛如浪潮一般推动涌去。一旁的林泽惊得张大了嘴又说不出话来。
画坛轻轻的将木剑放回到林泽的掌心,说道:“你只要每日认真打坐,感受万物,领悟禅心,终有一日你也可以做到如此。”
林泽望着画坛,忽然问道:“那领悟禅心,舅舅用了多久?”
画坛微微一笑,说道:“舅舅不同。舅舅可以说是用了一日,也可以说是用尽了一生。”
落日余晖下,袅袅炊烟升起,两个人的身影被拉的长长的,风轻轻拂过稻穗,发出簌簌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