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潮宫,悔阁
三月的小雨总是不知觉的就来了,酥酥脆脆,轻打着楼阁亭台的每一处。微风起,不远处塔铃阵阵,伴着雨声。合眸倾耳,再仔细些似乎还可以听到花落的声音。
悔阁建在一小片竹林里,撑开阁楼顶层环绕的十一扇窗,窗外尽是碧绿的竹叶,雨水顺着细长的竹叶滑入阁楼。
于阁楼的最中央,放桌、摆纸、研磨。这还是左易第一次认认真真的去画一幅画、画一个人。他还不知道到底该如何下笔,他不懂画,只懂楼阁。
他再次闭上了双眼,耳畔尽是酥酥的雨声,而脑海中努力的回忆着她的每一个神态、身影。脑海中是她微笑如海棠花开、是她跑向画廊尽头的一抹淡绿色小小的身影。左易不知道是怎么了,不过是只见过她短短的两面,却好像是着了魔。
雨未歇,笔未停,但不管左易如何勾勒,却始终画不出她脸上的微笑,那如海棠花开的温暖。
夜慢慢深了,雨停了。寂静、宁静、人不眠。左易翻了翻手上的画册,几番临摹却始终不是他想要的感觉。海棠花开般的微笑,是独一无二的。左易也不知,自己为何忽然间痴迷于画,甚至好像超越了痴迷于楼阁。
不吃、不喝、不睡,天蒙蒙亮了。
一大早上,禾叔便匆匆到悔阁送来了一些清粥小菜放在一旁。禾叔总是这样,不管左易在云潮宫的任何一处角落,他都总能找到左易,不过他却想不到,这一次左易竟然是痴迷于画一幅画而不吃不喝。
又临摹了几个时辰,左易终于撑不住渐渐睡去。
醒来时,天色已经又是夜幕。雨又起,依旧润如酥。左易身上披了一件裘衣,漏刻水车应该是已经被禾叔换好了水,清粥小菜应该也被换过新的,不过终归还是凉了。
左易伸了伸胳膊,抬起了手端起了那碗凉粥,猛然站起一饮而尽。
丢开青瓷碗,他又抬起笔临摹了起来,却依旧不是他心中想要的模样。
临摹、再临摹,研磨、再研磨,如此往复,天渐渐醒,雨渐渐轻,但笔仍未停。已经过去了一天,左易的心里其实已经有些开始急了。一日一夜,仍未画出一个所以然来,他不敢再休息。
禾叔中间来了几次,但禾叔知道,他劝不了他的小先生。左家人的性子,痴迷于一件事物,不到了结,不能自拔。
快入第二天傍晚,左易还是不能画出那海棠花般温暖的微笑。他忽然想到为什么不再去看那个女孩一眼,或许就是一眼就能让他想到这抹微笑该如何落笔。可是时间来不及了,只剩下最后的几个时辰还都是深夜,又到哪里去找她呢?又临摹几笔后,左易终于绝望了,那似乎是他所从不曾经历的。
夜深、人静,他终于熬不住又昏睡了过去,在梦里他似乎梦见了那个女孩儿。模糊的梦里没有任何的阁楼宫宇,那个女孩儿还是浅绿色的衣裳,紧束着腰带,她站在一片海棠花中凝望着海,双眸如水,皓齿凝云,嘴角扬起了一抹微笑,似乎是海棠花开的温暖……
夜微微凉,不见星辰。梦中的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猛然惊醒,天已经微微的亮了。左易看了看漏刻水车,时间应该还来得及。摆纸镇纸,研磨调色,他看了一眼身旁的香囊,微微一笑。
三个时辰之后
画毕,左易落下了最后一笔。红色的海棠花野间,浅绿色的姑娘伫立在礁石上凝眸望着大海的无边无际,嘴角微微一笑间,沁着无限的美好。明眸中似乎含着热泪,期盼着她一生所等待着的人。左易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样画,但似乎这就是他梦中所见最真实不过的场景。或许他在心底认为,这个姑娘就是他一生所等待的人。
楼梯台阶声哒哒作响,是禾叔为他送粥来了。
左易的心中难易克制住自己的激动。“禾叔,禾叔,你快来看!”左易激动的喊着:“你快来看。”
“先生,先生,怎么了。”老人家端着粥盘非常快速的小步踱了过来,声音显得有几分焦急。
左易开心的笑着,惊呼着,甚至要感动的落泪:“禾叔,此两日三夜,我已是这世间超一流的画师。”左易激动地望着画中的每一笔,仿佛每一笔早已刻在心中多年。
老人家更是快要老泪纵横,他从没见过小先生这样激动,即便是云潮宫兴修翻新的那天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