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由己（8）

要离开这里。我裹上衣服，赤着脚跑出去。我现在是妖，不是一只狐狸了。我可是施展法术，可以腾云也可以驾雾。我可以以我想要的一切姿态离开这座禁城。

可是…

“久久！”

在看见穿着朝服的他向我奔跑而来的时候，点在地上的脚还顿了一下。

“叮铃～”铃铛发出一声轻响。

他从明亮走入屋檐的阴影里：“尝尝看，这是整个京城里做得最好的一家。”

我笑着接过，有些疑惑地抬起头：“这是什么？”

“糖葫芦。”他低头在糖果上轻轻舔了一下。“甜的。”

就再陪他一段日子好了，我想。等他坐稳了皇位，我就立刻回赤峰山。

白云苍狗，三年五载很快过去。自太子妃疯魔之后，皇帝对他的婚姻便更上了心。太子妃被废，新的千金立马迎进了门。

“久久，你不该为了这种事情和我置气。”沅邱拍着门板大吼：“你难道真的要我去正殿和那个女人睡！”

“去啊！”我将他的枕头砸在地上：“反正我只是个狐狸精，我又要不着名分。你身份尊贵，你得听皇帝的，为整个昶国开枝散叶。”

“你尽管去陪她好了，别叫新娘子等急了，到时候骂上门来，我连哭都成了不是了。”

“你脑子抽的什么疯！”他一脚将门踢了个窟窿，拔出去的时候，木屑泼了一地：“操！你行，久久，你真行，整个东宫就只有你敢给我甩脸色，教我怎么做！”

外边依然响着踢门的声音，我将头埋在锦被里，只后悔当初自己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为什么要留下来，为什么要留下来被他轻贱、糟蹋。

在他眼里，我真的什么都不是吗？那我陪伴他的这么多年到底又算得了什么！

一想起这些伤心事，我的眼泪就怎么也止不住了。

“久久！”

沅邱“嘭”地一声，将破碎的门板砸在地上，我错愕地抬起头，他的脸却已经凑了上来。

我知道他一定是气得想要打死我。死就死吧。我闭上双眼，反正我现在什么都不在乎了。我甚至已经在那一瞬间默默地和爹娘告完了别。

沅邱捧着我的脸，久久没说话。

“是我错了。”

我疑心是自己听错了，哽在喉咙里的呜咽将我的整张脸憋得通红。

“对不起。”沅邱用指腹捻去我的泪痕：“久久。你睁开眼睛看看我…”

“……”

他看着我蓝瞳中自己的倒影：“你现在可以打我、骂我了。我不是什么好人，是我负了你。我是个混蛋！”

晚上下了雨，霹雳怕啦砸在泥土里。

我抱着他的腰，痴笑着蹭着下巴上刚冒出来的胡子。

“别闹。”他哂笑着佝偻着背，把我揽得更紧了。

“太子妃今晚一定相当寂寞。”我吻向他，“因为我抢了她的男人，度了她的春宵。”

又一个十年。先皇驾崩，他顺理成章地成为了人上人。

新帝登基那天，他没能让我去，哪怕我在很久之前就让裁缝做了一件新衣裳。

他和他的正妃坐在高堂之上接受满朝文武的朝拜，而我，我是见不得光的。

一气之下，我抓着剪子将那身富丽堂皇的衣裳剪了个稀巴烂。

当天夜里，他没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