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由己（4）

“殿下好箭法！”

少年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哼笑，侍卫大概也自觉有些逾距，兴奋的声音瞬间矮了下去。

“去，把它拣回来！”

“是！”侍卫翻身下马，深一脚浅一脚地踩进雪里。

我感觉自己的后颈被人从后面提起，腿间的疼痛叫我龇牙咧嘴地哀叫起来。

“殿下，是只狐狸崽子。”

“是吗？”

那是我从未见过的眼神，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仿佛世间的一切都被他踩在脚下，卑如蝼蚁。

少年掐住我的脖子往上面提，脸上挂着玩味的笑容：“哦？还是个蓝瞳？”

“嗷呜！”我四肢并用的在空中蹬了蹬。但对方显然并没有被我的三角猫给吓唬道。

“今天就到这里。”少年朝侍卫冰冷地丢下一句：“召集所有人，即刻回府。”

“是！”

“嗷呜！嗷呜！”我张着嘴大叫：【快点放开我】。

“啧。”少年有些不悦地将一只手按在我的伤处：“乖。不然会更疼的哟！”

因为疼痛，我消了音。

少年见我安分下来，得逞地松开手，掏出手帕擦了擦拇指指尖的血迹。

“真是臭死了，狐狸就是狐狸，连血液都带着骚味儿！”

踢了踢马肚，一个转身，正欲原路返回，突然眼角瞥见了一抹红色，少年的视线在我和那抹红色来回了两遍，突然大笑出声：“小东西不会是跑出来寻它的吧？”

它？我伸出舌头小心翼翼地舔了舔伤口，嘶！好疼。

“你想要它吗？”少年挥动的马鞭在空中发出猎猎的声响“国师说这山上生长着一株仙木，但凡是飞鸟走兽食之，都能化为人形，修炼成妖…”

“唰！”挥出去的马鞭带走了一角枝丫，少年将上面的果子摘下放进布袋中。

“殿下！”其它人也如期到来集合地点。

“这是…”士兵大惊。“这么冷的天，这果子怎的还…”

“咳！”肖少安咳嗽一声，将所有的疑问都压了下去。“不想死就给老子闭嘴！”

“肖少安！”

“是！”

少年拍了拍手里的枝叶残渣，吩咐道：“把树给我砍了。”

“…是。”肖少安找到斧头，稳坐在马座上，只听见“咔”地一声，手臂粗细的仙木应声而道，树枝上的果子也在一眨眼的功夫里由红转黑继而糜烂，散发出阵阵恶臭。

“唔！”众将士纷纷抬起手肘掩住口鼻，暗自吐槽：我艹，这鬼东西也太他|妈臭了吧？

“看见了吗？”少年用马鞭顺着我的头一路向下滑去：“所谓仙木也不过如此。”

我其实并不觉得自己是个错误，反而十分庆幸爹爹和娘亲跨种族的结合。因为如果没有他们，我可能永远都呆在虚空里，无法见证这个世界的四季更迭，也无法感受爹娘的宠爱。

爹爹是狼族领袖，所以我很少见到它，为了暗示他可以多回家陪陪我，所以我故意在娘亲说梦话、掉眼泪，结果那年春天，爹爹真的挪出了一些时间专门陪我。

我们在蒲公英盛开的山坡上打滚，让白色的种子随风飘荡，爹爹还会教我野外的生存技能，如何捕猎，晚上，就一起来到山崖边，爹爹会让我坐在他宽厚的脊背上看漫天繁星…

娘亲的厨艺十分高超，因此每到饭点，也用不着谁叫，我和爹爹都会准时出现在饭桌前。另外，娘亲时常说爹爹吃饭的样子太过粗鲁容易带坏小孩子——也就是我，但爹爹总是说狼要有个狼样。如果吃饭太斯文，会被其它狼耻笑。

倒不是因为他觉得娘亲说得不对，所以可以违背她的意愿，一如既往的我行我素，而是因为狼族有狼族的历史与传统，他不想因此让有心狼寻着借口而引发不必要的争端。自古狼族就被贴上嗜血好战的标签，到了爹爹这里，依旧有许多狼四处挑事儿，这也是为什么狼族为狐族甚至其它族群深恶痛绝的主要原因。

爹爹其实并没有将狼族的希望压在我的肩上，他并不逼迫我练习读书写字，也不像对他的学生们那样要求我背诵孙子兵法。他和娘亲都只是希望我能够顺顺利利的长大，待在他们身边平静而幸福地过完此生。

我也原遵循他们的意愿，不争不抢。假装什么都不在乎，永远无邪，永远天真。

直到…我遇见了他，那个在赤峰山上一箭射中我的少年，昶国的太子——沅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