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26

夏夜的雷雨总是令人措不及防。

　　闪电蛇一般在云层中穿梭，乌黑厚实的积雨云一动不动地僵在空中，雨下得很大。

　　走廊里没有人，大家在这下着倾盆大雨电闪雷鸣的夜里都呆在自己床上。

　　十二号房间里，巴特伏莱坐在床上，面对着一片漆黑的窗户，仔细地看着眼前的抑制异能的晶石。

　　冰蓝色的晶石里，似乎有什么在流动，星星点点，气息般流转不停。

　　“路西法大人。”

　　一个女人猛然出现在他身后。

　　“切茜娅。”巴特伏莱轻轻颔首，并没有转过身或者扭过头。

　　“路西法大人在这里呆得太久了……”

　　巴特伏莱眨眨眼，眼睛很酸，长时间的熬夜赠送了他一副淡淡的黑眼圈，乌青的印记在眼角留了下来。

　　他在书桌上看书——寻找关于布莱克家族的一切蛛丝马迹。但是，他看见书上的文字开出了花。

　　血红色的彼岸花。一朵又一朵，绽放在他眼前。

　　雨夜寒冷的空气散去了，取代的是温暖的，散发着微微血腥味的气息。

　　他站在花丛中，四周的花朵轻轻地摇曳，远方是猩红色的天空，是一望无际的花海，他向前走去，看见累累白骨，苏伊尔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道淡淡的阴影，她胸口开着一朵又一朵的红花，一只黑色的蝴蝶扑扇着翅膀落在花瓣上。

　　他出奇地平静。

　　甚至，在笑。

　　为什么？

　　不，不可以……

　　“巴特！”

　　他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趴在书桌上睡着了。苏伊尔站在他身边，焦急地看着他。

　　“你做噩梦了。”苏伊尔语气担忧。

　　“是的。”他不想让她担心。巴特伏莱揉揉太阳穴，站起来，关上他压了一夜的书。然后，他浑身抖了一下——

　　窗帘拉着，房间里光线昏暗，几十只黑色翅膀的蝴蝶或在空中飞舞，或落在房间的各个地方。它们无一例外，都散发着荧荧红光，像在燃烧。

　　他明显地感觉到，体内有什么在燃烧，像在和它们呼应，一股力量在身体内乱窜，横冲直撞，与蝴蝶发出共鸣。嗓子眼是甜的，什么东西从嘴角流出来，温热的。

　　苏伊尔一下子瞪大了眼睛。“你，你有哪里不舒服？”

　　巴特伏莱抹了抹那股液体，和预想中的一样，是血。

　　“怎么会这样——”

　　走廊传来脚步声，另外四人说笑着，出现在门口。

　　但巴特伏莱喉咙又“咕噜”一声，腿一软，跪在了地上，双手捂着嘴，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大量的鲜血从指缝中溢出。

　　他脸色惨白，放开手，看着双手手掌、手指上残留的大量血迹。

　　他抬头迷茫地看着一脸恐惧惊诧的五人，扶着椅子站起来。

　　杰奎琳尖叫起来，捂着嘴差点哭了。布洛特和莫德菲尔闻声赶来，走廊里，门一扇又一扇地打开，从里面探出一张又一张疑惑又惊讶的脸。

　　“布莱克，你——”布洛特瞪大眼睛，话说了一半就止住了。莫德菲尔看着下半张脸、手上、胸口全是血迹的巴特伏莱，又看看地上那一大滩血。

　　“布莱克——”莫德菲尔刚开口，也闭上了嘴巴，他怨恨地看着才从楼上大摇大摆走下来的历斯姆。

　　布洛特很明显也看到了历斯姆，他的脸色阴沉下来。

　　历斯姆使劲儿挤开门口的人，大步走到巴特伏莱面前。

　　“哟~这不是我们伟大的——首领嘛。”他阴阳怪气地说，伸出一只手指刮过巴特伏莱的脸，“生病了？这么娇气吗？”

　　巴特伏莱眼神黯了黯，他张口想要说什么，但被突然涌上来的一口血呛住了，大声咳嗽起来，少量的血从嘴角流出来，那些蝴蝶全兴奋了起来，扑扇着翅膀一只接一只扑进了血液，融了进去。

　　“你干什么？！”苏伊尔大声质问。

　　“恶心。”历斯姆用小手指沾了一点地上的血液，伸出手，想要擦在苏伊尔身上。

　　“历斯姆！”弗雷德里克和克洛艾同时叫道。

　　巴特伏莱的眼神猛地变了，一道红光闪过，他抬手，猛地划过历斯姆的手腕——

　　血液喷溅而出，历斯姆的手齐腕而断，巴特伏莱闪身护在苏伊尔身前，历斯姆尖叫起来。

　　“啊——杀人啦——我要死了——”

　　门口的人越聚越多，不明所以的人们看着跪倒在地上的历斯姆和把苏伊尔护得严严实实的巴特伏莱，小声议论起来。

　　老鼠慌慌张张地跑上去扶起历斯姆，黏糊糊捡起那只断手，三个人夺路而逃。

　　房间里一片混乱，几摊血在地上反着光，巴特伏莱衣襟凌乱，苏伊尔目光呆滞，再加上刚才逃走的三人，围观的大多数人都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人群相继散去，只留下六人——巴特伏莱、苏伊尔、弗雷德里克、克洛艾、杰奎琳和德克。

　　“怎么回事？”苏伊尔颤抖着问。

　　“这么多血……”弗雷德里克担忧地注视着巴特伏莱，“你怎么了？”

　　“没什么。”巴特伏莱移开目光，从苏伊尔身前走开，“力量，失控了。”

　　“没什么？！”苏伊尔厉声叫道，“什么叫没什么？！”

　　巴特伏莱看向她，冷冽的目光让苏伊尔一缩：“我自己知道。”

　　“但……你可能会死！”苏伊尔哽咽着，“我不想再失去你。”

　　巴特伏莱的目光终于柔和下来。“没事的，不用担心我。你们去吃早餐吧，我后面来。苏伊尔不用等我。”

　　脚步杂乱。

　　巴特伏莱用手背擦擦脸上的血，他打了个响指，地上的血都消失了，他得去洗手。

　　洗手间在一楼走廊尽头，他下了一层楼梯，右拐，大步走到洗手间。

　　他把手和脸洗干净了，刚转身要走，嗓子眼一甜，又回头扶着洗手台干呕起来。一只蝴蝶从他肩头飞出，兴奋地扇动着翅膀。

　　最好回去再睡一觉。他抹了抹嘴角，殷红如期显现。但他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有人在大厅闹事了，走廊另一边乱哄哄的一片。

　　除了历斯姆，他想象不出来还会有谁。

　　但他才把历斯姆的一只手砍掉啊……这个人有那么危险吗？

　　“好吧。”他无奈地洗掉血迹，头有点昏，一脚轻一脚重地来到议会大厅门口。

　　他推开大门，大厅里放上了很多张长桌，人们乱哄哄地在大厅里吃饭、吵闹，多数人围着一个地方，那里发出打闹的声音。巴特伏莱拨开人群，走到最里边——

　　在他意料之中，又在他意料之外——历斯姆，扯着一个少年的领子，把他晃来晃去，姜黄色头发的少年被打的鼻青脸肿。老鼠和黏糊糊看到了巴特伏莱的影子，吓得蹲到了历斯姆身后，以为头儿的大块头能挡住他们。

　　“吼~你终于来了——”历斯姆一把扔下少年，大步流星走到他面前，努力忍着小眼睛里的惶恐不安，大声说，“我找你可是找得很辛苦啊！告诉你个事儿，你今晚没地方睡觉觉咯！”

　　“是吗？”巴特伏莱忍着嗓子眼里甜甜的味道，勾起一个挑衅的笑，“你们现在可不用找了。”

　　砰。

　　下一秒，历斯姆高抬腿踢来，他往下一蹲躲开，同时一脚扫过历斯姆站在地上的那条腿的膝盖——

　　历斯姆的嘴角一抽，五官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狠狠拧在了一起，扭曲了，他大声惨叫着，捂着变形的腿往后轰然倒地。老鼠和黏糊糊尖叫着逃进人群。

　　“还要找吗？”巴特伏莱一脚踩在他另一条腿上，“如果还要，我可以……”他作沉思状，“嗯……附赠你一副断了的肋骨，很划算的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