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位

见过了宫妃和太后，紧接着就是册封大典。苏祾和秦绾看着自家女儿着盛装，一步一步踩着朱雀纹饰的阶梯走近天子接受礼冠，心中五感交杂。

天子亲封的郡主，在旁人看来是至高无上的荣耀，但在苏祾看来这是将自己女儿困在泥沼的枷锁。他与天子同患难、共生死，一心一意只为顾家的江山社稷照相着想，只为做好他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相位。偏偏这顾忏敛是位不成器的昏君，不管自己怎样哀求，还是拿了他的女儿做了质人。呵，郡主，一个掩人耳目的谎言，是那个高高在上、喜好猜忌又胆小如鼠的君王为了牵制他的一枚棋子。

　　捏紧的拳头慢慢松了下来，略微狰狞的面庞也变得神色如常。他，忍辱负重保全顾氏社稷的这些年，不能在一个昏君手上功亏一篑。

　　未易走完冗长繁杂的流程后，秦太后怕她累着，就让她寿安宫的偏殿歇息下来。坐在屋内，未易回想起刚刚在大典上的情形，总觉得哪里去不太对劲，未易思来想去终于想出了，顾修棋和顾修辞并未在场！

　　按理说，这么重要的场合，他们身为皇子应该在场的，难不成是去查蒙面人了？想到这，未易又坐不住了，如今她身在宫中，行事多半不便，况且宫中护卫森严，以她的功夫出宫去找顾修棋，只怕还未踏出宫门半步，命已经没了。可师父说过那蒙面人是找到凝天珠的关键，而那些蒙面人又神出鬼没，就算抓到活的，问不问的出还另说，只怕那两人根本去不会给她和蒙面人独处的机会。

　　想的正烦的时候，房门突然打开了，只见一个的太监快步走进房，转身又将房门关了起来。未易见状，觉得来者不善，就想拔刀相向，但刀却被那人一掌拍回剑鞘。

　　“易儿，是我。”

　　“师……师兄？！”未易瞪大了双眼看着眼前的人，“这可是皇宫，你是怎么进来的？你可知一旦发现，是要没命的！”

　　“上次那个药，我查到了，是北历的乌毒。这个是它药性和解法，你拿好。我不便久留，先走了。”说罢，景烨将一张纸条塞入未易的手中，又四下张望了一会，福了福身，“郡主还有什么事要吩咐奴才吗？”

　　“没事了，你退下吧。”

　　看着景烨走后，未易将手中的纸条打开，看着看着神色变得凝重，随后走到案前将那纸条点火烧成灰烬。呵，看来朝中已经有人迫不及待的连外来篡位了。

　　“小姐！……小姐！”，急促的脚步声和叫喊声把未易的思绪拉回了现实，只见阿陌急冲冲的跑进屋里，行了行礼，上气不接下气继续道，“乾悟殿那边有人传话来了，晚宴预备开始了。小姐要着手准备了。”

　　“阿陌，叫她们进来帮我换装吧。”“诺。”

　　乾悟殿。

　　“苏相，恭喜恭喜。如今令嫒获封郡位，想必日后去苏府提亲的人怕是要踏破门槛了吧，哈哈。”

　　“欸，孙大人说笑了。那是承蒙圣恩，若不是陛下仁厚，我等哪还有这些机会。”

　　“说来也如此，咱们的一切都圣上的赏赐。看着形势晚宴也准备妥当，咱们一同进去吧。”

　　“孙大人请。”说完，苏祾就和吏部尚书孙斐一同进了大殿。

　　大殿中人来人往好不热闹，美酒珍馐摆在案上，舞姬摆动着曼妙的身姿，苏祾坐在软凳上看着，但对眼前的这些没有半分兴趣。现在的这般，不过是靠着以前的基业罢了。

　　“苏卿，你看什么竟然看得如此入迷？怕不是看这些美姬看迷了眼？”

　　“陛下，可别拿微臣寻开心。微臣只是看着眼前歌舞升平的画面，想到了如今我旻朝的强盛，所以才会如此。”

　　“哈哈哈，苏卿说的对。如今我旻朝国力强盛，兵马粮草充足。北历和昱梁那种小国只有被我们剥削的下场。你看看，百姓安康，边疆太平。多亏了众卿出力，来！朕与你们共饮一杯！”

　　“臣等惶恐。谢陛下圣恩。”

　　锵锵～锵～，原本轻柔的乐声，随着鼓声的响起变得欢快，在大殿中央跳舞的那些舞姬也不知什么时候退了场，换成了一群穿着带有异域风情服饰，带着面帘的美人。媚眼如丝，舞姿曼妙，虽然每次封女眷爵位的时候都能看，但大多数人只当走个过场并没有太过在意。但未易这一舞，却是牢牢的抓住了在场人的眼球。动作是规规矩矩的动作，可姿态和气质却让这动作犹如画龙点睛之笔，让人看了就挪不开眼。

　　一曲舞毕，未易福了福身，立在顾忏敛座前等着他发话，可等了半天，这大殿内都没有一丝响动。

　　“哈哈哈，好！韶德郡主这一舞，让整个堑洝都失了颜色。过于惊艳，让大家都看入迷了。父皇，您意下如何？”

　　“哈哈，韶德郡主的舞姿实属上乘，赏！”

　　“谢陛下。”

　　“来人，赐座，让韶德郡主坐在朕的身旁。”顾忏敛转头又对着苏祾道，“苏卿，朕这么做，你可别吃错啊。”

　　“微臣不敢，小女能伴圣驾是她的荣幸。微臣多谢陛下。”

　　“好，好！众位爱卿请随意吧。”

　　顾忏敛话音刚落，大殿内就又响起丝竹琴瑟之音，未易坐在顾忏敛身旁，眼睛却看向苏祾，许是苏祾看出了未易的意图，对她轻轻摇了摇头。突然一片欢腾的乾悟宫，闯入了大量的士兵。只见两个身穿盔甲的男子走了进来。

　　霎时，殿内的人都慌了神，宫女和太监抱头逃窜，哭喊和尖叫声夹杂着太监捏着嗓子喊的“护驾”声。未易手拿着刀挡在顾忏敛的面前，盯着闯入者的一举一动。

　　“儿臣，拜见父皇。”

　　“辞儿，棋儿？你们这是要做什么？！带兵入宫可是大罪！”

　　“回父皇，儿臣和羿王今日之举实乃无奈，因为在座的人有北历的奸细！”听到北历，顾忏敛的脸色一沉。

　　“燊王，你说这话可有证据。”

　　“有！把人带上来！”

　　一阵乒乓声响，两个侍卫拖着一个男子进了殿，顾修辞看了着那男子，继续道，“父皇，这是我与四弟在堑洝一处破屋里抓到的蒙面人，这与之前在马场刺伤四弟的是同一批。这个是那些神秘人身上佩戴的令牌，这令牌上的符文，我也已找人问清，是北历那边的文字。”

　　“太史，你去看看。”

　　“喏”，太史接过令牌，端详了一会后，对着顾忏敛道，“回陛下，这上面的符文确实为北历那边文字，不过这文字很特殊，只有那边一些家族才会使用。”

　　“父皇，这蒙面人还有些话想亲口告诉父皇。”

　　“说！”

　　“璟…璟宗，你看看你教的好儿子，想不到吧，被亲人背叛的滋味好不好受。哈哈哈，太……太…”

　　一把利刃插入了那人的胸口，拿着刃柄的正是旻朝身份除了皇帝最尊贵的人——太子。

　　“太子，你这是做什么？！杀了人证，难不成你心里有鬼？”

　　“燊王，你刚刚没听到他侮辱圣上，藐视天子吗，况且他早晚会死，我现在杀与不杀有何分别。”

　　“回父皇，人证虽然没了，但物证还在。这是那日儿臣在马场从蒙面人身上拽下来的。请父皇过目。”顾修棋从袖内掏出一块由墨石雕成的挂坠，递给了身旁的太监。“这块挂坠是当年太子在围猎的时候父皇赏赐的。这用的墨石是昱梁进贡的罕物，鄢国仅此一件。二哥，事到如今你还不承认吗。”

　　“顾修棋，你好大的胆子，就凭一块墨石就想诬陷我，治我的罪？”

　　“二哥，我如今敬你为兄长，喊你一声二哥。这件事真的是你做错了，你快向父皇好好认罪吧。”

　　“哈哈哈！认罪？本宫何罪之有！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背地里搞的那些动作。你们不就惦记着我这东宫之主的位置吗，想借此机会扳倒本宫，自己坐收渔翁之利！我告诉你，你们做梦！”

　　“顾修澈，看来你是不到黄河不死心，四弟莫要于他废话。炀钥，把人带上来！”

　　侍卫把那人带上大殿的那一刻，顾修澈是真的慌了神，不是因为双手沾染了太多污渍而害怕，而是对顾修辞的手段狠毒而吃惊。他依稀还记得顾修辞以前是最不得父皇喜欢的，因为课业不精，被太傅说成雕不了的朽木。如今他为了害他，连他身边的侍从都买通了。

　　“顾修辞，你真卑鄙。”

　　“父皇，这人是太子宫里的，据他说的，他就是负责太子与北历联络，还有与那个马场的小厮做交易的。”

　　顾忏敛看着手中的挂坠，一动不动的坐在龙椅上。未易站在他的身旁，跳动的烛光照得他的面庞模糊不堪。站在台阶下的人，除了燊王脸上压抑不住的狂喜，竟都是一脸淡然，特别是太子，平静得好似自己是一个置身事外的人。

　　过了一会，平静异常的声音在寂静的大殿上响起，“洪乐，传朕口谕。太子顾修澈，私通外族，偷运官茶良马，本应斩之，然念及其母，故禁于东宫，无朕传召不得出半步。其余涉事官员，皆斩。事已查实，休要再议。”声毕，侍卫就押着顾修澈出了大殿，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辩解，大家都不可置信的看着顾修澈。原本什么事都要据理力争的太子，这个时候竟然如此沉默。

　　待顾修澈走后，顾修辞似乎对这个结果并不满意，“父皇，可私通外族可是极大的罪啊，理应当斩，就算顾及先皇后，贬为庶人是对他最大的仁慈。父皇您怎么还可以留着他的太子！”

　　“燊王！他是你二弟！”顾忏敛握着椅把手的手指泛白，脸憋得通红，额头上青筋暴起，显然是被顾修辞气得不轻。那顾修辞见状也知刚才自己言语莽撞了，但自觉有理又不想惹恼顾忏敛只好低头，“儿臣知错，儿臣先行告退。”

　　“众位爱卿自行散了吧，其若有什么事，改日再议。韶德郡主暂且在寿安宫吧。”说罢就快步走进了偏殿，让身后的洪公公一路好追。

　　未易谢了恩，刚准备离开，却被一人拦住了去路。

　　“韶德郡主，我该唤你秦冉，还是苏未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