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园

“小姐！哎呀，小姐！你不能出去！”

　　“嘘，阿陌你小点声，小心待会把爹招来了，又有我好果子吃了。今天就是最后一天了，瑞喜姑姑又被娘叫了去，我就去后院转转，又不出府，急什么。”

　　在渊阁困了半月，未易快憋坏了。屋外被侍卫们守着，瑞喜姑姑也每天来查看，屋内虽然藏书不少，大多都是些儒生大夫的伦理纲常、史官朝臣的万古千秋，好不容易找到了几本兵法，却禁不住看。未易没法，只好收起歪脑筋，乖乖在房内练功，闲余时间将那几本兵书翻了又翻。

　　呼吸到新鲜空气真好啊，阳光又灿烂，未易看着这碧天白云心情更是高兴。和阿陌来到后院，寻了片空旷的草地，未易就从怀里掏出了个沙包，终于可以活动筋骨了。

　　“阿陌，接招！”说着就把手中的沙包朝阿陌掷去。被砸时，阿陌还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了，未易早已跑远，她捡起沙包开始了新的戏耍。未易和阿陌在花园里嬉戏打闹，惹得一群丫鬟来看，未易见丫鬟们来得多，就叫她们一同玩耍。都是豆蔻年华，含苞待放，生生一幅“杨家有女出成长，养在深闺人未识”。

　　少女们追逐嬉戏着，未易仗着自己练过功，对砸向她的沙包毫不在意，只消等沙包砸过来时，轻轻躲开即可。可圣人千虑，必有一失，何况未易只是个豆蔻少女。未易见那沙包，朝她丢来，想照着原来那般躲过去，不曾想竟被草根绊到了。她紧闭眼睛，准备忍受痛楚，却等到的是一个温暖的怀抱。

　　未易睁开眼，那人身上清爽凛冽的香味中夹杂着淡淡的檀香，好闻又独特，独特得让未易记了几年。

　　“冬其……是你吗…”

　　未易看着那人，同样的墨袍，同样的香气，甚至和冬其几乎没有什么不同的脸。

　　是冬其！是吗？不是吗？

　　那人将未易放下，“姑娘刚刚受惊了，可还安好？”未易站定后，对上那人的眸，脸上一副玩味的笑容，让她觉得甚是陌生——他不是冬其。不是冬其，害她白高兴一场。“小女多谢恩公出手相救。不过这里是苏宅后院，敢问恩公是……”未易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阵脚步声打断了。

　　“殿下，你要奴才好找啊，您刚刚不是还和苏大人谈事的吗，怎么跑这来了？”只见一个小侍从急冲冲的跑来，一脸关切这望着他家主子。

　　“殿下？”那侍从见未易一脸疑惑的看着他们，以为是民女，“大胆民女，见到羿王殿下还不快快行礼？”羿王？四皇子！顾修棋！

　　“民女，拜见羿王殿下。”“奴婢，拜见羿王。”

　　“免礼。不过，既然姑娘知道了我是谁，那姑娘可否告诉本王，你是谁。”

　　“民女秦冉。”

　　“秦冉…”，顾修棋喃喃道，轻笑了声，“你在这苏府，又姓秦，难不成是宰相夫人的旁亲？”

　　“回殿下，苏家夫人确为我远房姑母。民女幼年便失去双亲，姑母见我可怜，便将我接入苏府长大。”顾修棋听着未易说的话，眼睛却盯着她身后的阿陌。他看阿陌神情怪异，便知道了大概。“今日是乞巧节，晚上堑洝成的淮河边会有烟花，不知秦姑娘是否愿意赏本王个脸面在淮河一见？”未易笑了笑，“殿下盛邀，秦冉定会赴约。”顾修棋见她答应了，眼里掠过一丝惊讶，玩味的笑容却越发和善。

　　“那本王就不打扰你们嬉戏了。”一转身，笑靥凝在脸上，像是上了一层霜。

　　“恭送殿下。”

　　自顾修棋走后，未易、阿陌他们也没心思玩了，便又悄悄的溜回渊阁。回到渊阁后，未易刚刚的笑容立刻变成了眉头紧锁。

　　“阿陌，刚刚那个羿王表面看起来温文尔雅，可不知为何我觉得他并不像表面上看着那样。”

　　“那您刚刚为何答应去啊？不过，听说这羿王为人善良、玉树临风，是位翩翩君子，只可惜资质平平不得圣上重用。”

　　“阿陌，我可不是白白答应的，我对他是有所求。他身为羿王，打探个什么消息是易如反掌。只是阿陌你之前说过，那羿王与柳家小姐是相好，可今日只见了我一面便邀我出去，难不成我说的话，他一个字都没信？”

　　“说到这个，小姐，刚刚在后院的时候您可吓死阿陌了，阿陌还以为小姐会如实告诉羿王殿下呢。没想到小姐竟想出了那种法子。小姐真是厉害！”

　　“我说是说了，他信不信可不一定。对了，你刚刚说他资质平平不得重用，是怎么回事。”

　　“也没什么，就是羿王殿下虽与柳家小姐相好，却依旧频频出入燕来阁，这件事就传到圣上那去了，圣上嫌是他贪好美色之徒，就渐渐冷落了他。”

　　贪好美色？这句话倒是不错，看着是人如玉，实际上是心叵测。

　　未易又跟阿陌话了话家常，回过神来才发觉天色不早，匆匆吃了晚膳，和阿陌一起换上男装就去赴约了。

　　不得不说，这堑洝“不夜城”的名号是当之无愧，又恰逢乞巧，街上比往日更加热闹。未易一路走一路看，这是她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过这个节，手拿红线的少男少女，高挂的灯笼，沿街卖的磨喝乐（民间乞巧节的小万物，即小泥偶），河面上的花灯，还有男女老少对着月亮穿针引线。要不是阿陌拉着未易，她怕是要在这街上逛一晚上了。

　　好不容易到了淮河，谁知河边也是人满为患，就在未易四处张望的时候，一只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未易扭头一看，是顾修棋，再看一下，却不见有女子伴他左右。

　　“殿下，今日可是乞巧节，怎么不见有佳人傍身？”

　　“佳人？秦姑娘不就是佳人吗？”

　　“殿下真会说笑。殿下和辅国将军的孙女柳小姐的事可是人尽皆知，如今殿下这般对她，就不怕伤了佳人的心吗？”

　　“呵呵，秦姑娘倒是误会了，本王和柳家小姐从小青梅竹马，不过就是兄妹之情。还望秦姑娘莫要多想。”

莫要多想？还与她解释？未易望着顾修棋，刚到嘴边的话却怎么也吐不出来。怪不得那么多官家小姐寻死觅活的要嫁给他，顾修棋长得真好看啊，若是潘安再世，也不过如此吧。顾修棋见未易半天没说话，就转过头去，看到了未易羞红的脸蛋。

　　“冉冉，今日一见，本王便觉得整个堑洝城都失了颜色。如今能与你共赏刹那芳华，此身足矣。”这突如其来的说辞，让未易方寸大乱。怎么她的心跳得如此之快，脸又微微发烧，难道……

　　“哇！快看！是烟火！”

　　未易抬起头，漫天的火树银花，照得大地亮如白昼。夜风吹散了漫天星火，刹那间像是千树繁花一般，烟火纷纷，乱落如雨。世人都说烟火绚丽不过一霎之间，可那一霎，足矣让一个人动情。

　　“冉冉，好看吗？”

　　未易没有说话，也不敢说话。今日一见，其实顾修棋已经在她的心里埋了一粒情愫，但她知道顾修棋是皇室中人，羿王殿下，是她不该动心，不能动心的人，可是情愫埋下了就像决堤的潮，回不去了。

她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