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岳绮罗和招魂

夜幕下，温氏红洞洞的色调在月色下被照耀成了泛黑的紫色，月光洒在上面泛起一片惨白的光芒。温氏弟子们的房间大都熄了灯，内宅守夜的丫鬟们站在门口，拿着小巧的扇子时不时轻轻扇扇驱赶蚊虫，她们的动作很轻，生怕惊扰了房内休息的主子。

四周清脆的虫鸣此起彼伏，交织在一起，静谧的夏夜为此增色许多。

相比之下，岳绮罗的院子静的吓人，虫鸣的声音在这里一声也听不见，今夜更是连丫鬟都打发了，只有夜巡弟子整齐的脚步回声震荡在空气中，传向远方。

岳绮罗的闺房今夜是不同寻常的，大理石地板上用朱砂画了一个巨大的圆形法阵，她正坐在阵眼的位置，身边的四个方位各摆了一个先前她放在梳妆台暗格中的草人。草人们身上套了一件纸衣裳。

岳绮罗凝神注视着天上月亮的方位，心里默默掐算着时间。

就是现在。岳绮罗迅速抬手，一个个变幻莫测的指印结出，指尖涌出的一股股红光延伸到草人体内。

草人的身体不一会也泛起了光芒，缓缓飘到了空中。

岳绮罗的额角却渗出了冷汗，死死地咬着牙，表情微微扭曲，结着指印的手微微颤抖。

她体内的力量正以一个惊人的速度被抽走，脱力的感觉蔓延到四肢百骸。

额头上的汗水留下来，顺着下巴“啪嗒啪嗒”地滴落在地上，她死死地盯着草人。草人吸收了那些红光后像气球一样迅速胀大，很快从巴掌大小长到了正常人的大小。

它们身上紫红色的草叶也在红光的洗涤下变成了皮肉，身上的纸衣也变成了布料的模样。平板一样的五官变得逐渐明朗。但它们却始终不睁眼，岳绮罗只能咬着牙继续从丹府挤出精气输送过去。

在漫长难熬的等待中，岳绮罗睁大眼睛，心脏拧了一下。这次要是再不成功，她还要再次准备三年，温氏现在等不起。

脑子昏昏沉沉伴随着丹府胀痛，岳绮罗只能靠着意念死死支撑着，不知过了多久，“草人”的眼皮动了动，睁开眼睛茫然地看着四周。

岳绮罗喘了一口气，指印下压放在丹田前，红光从“草人”身上缩回岳绮罗的手上，待最后一丝红光悉数没入后，“草人”飘回地面。

几个小纸人扶着虚脱的岳绮罗到一旁，另外几个迅速飘去将岳绮罗梳妆台前铺着狐皮的绘着荷花的檀木绣墩搬过来，侍候岳绮罗坐下。

做完这些，纸人静静飘在岳绮罗身后。

“草人”们见状对视一眼，眸中惊异之色一闪。

温緂（字绮月）坐

纸人又迅速飘走，搬来几把嵌金边的金丝楠木椅。椅子是实心的，很沉，落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其中两个“草人”借着月光的照明率先走过来，地上的朱砂溶液还未干涸，站在两人的脚底印下了一个个红脚印。两个人坐在岳绮罗对面，姿势极为放松，一副超然世外的模样。

另两个“草人”对视一眼，小心的抓着衣摆，颠着脚尖小心翼翼捡没有朱砂的地方走过来，姿势僵硬地坐下。

温緂（字绮月）掌灯

纸人们四散，一会儿，岳绮罗房间里的几十个烛台都亮起来。烛台里掺了灯兰草和月光石粉，格外的明亮，屋子顿时亮得刺眼。

温緂（字绮月）不介绍一下自己吗？

其中一身亮银甲，作将军打扮的男人犹豫了一下，见其他人没有反应率先开口，他的声音浑厚且微微有些沙哑：

岳飞敢问姑娘，这是哪里？

纸人端过来一套茶具飘在空中，煮好一壶茶倒入五个茶杯递到五个人手里。岳绮罗接过自己的那杯，用法术迅速冷却喝了一口，干渴又虚脱无力身体舒坦了一些。

温緂（字绮月）岐山温氏

他皱起眉头，问：

岳飞大宋在什么地方？

未等岳绮罗说话，一道粗犷沙哑的声音响起：

石亨你这人真是莫名其妙的，大宋早亡了，女娃娃，我们大明在哪里？

岳绮罗看过去，此人看上去五十多岁的模样，头戴酷似遮阳帽的头盔，头盔顶还插着红缨。

上半身的铠甲像一个长袖T恤，下半身的铠甲从中间分开垂在身体两侧，像裙摆一样披下来到小腿的位置，骑马时两侧的“裙摆”会牢牢罩住马鞍两侧的腿，中间分开的设计使骑马、奔跑不会受到丝毫来自盔甲的限制，可谓十分精妙。

姚广孝（道衍）你来自大明？

这是认识？一个作僧人打扮的人插嘴，他的嗓音沙哑，一副老态龙钟的模样，在第二个人说出“大明”二字之前一直闭目养神。

当他布满褶皱的眼眶动了动，眼睛睁开时，岳绮罗才发现那双眼睛亮得吓人。

石亨怎么？你也从那来啊！

僧人微微一笑，说：

姚广孝（道衍）我法号道衍，你也可以叫我姚广孝

戴着“遮阳帽”的武将顿时脸色一变，仔仔细细地打量了道衍一番，突然放声大笑，十分激动。

石亨原来是黑衣宰相，在下石亨，没想到死后还能见到您这位大人物

石亨立刻提起椅子走到姚广孝身边，“哐”地放下，和姚广孝并排坐下。

岳飞大宋......亡了

他呢喃一声，随后抱头痛哭。

岳飞我岳飞......愧对大宋的子民啊！

石亨腾地一下从椅子上蹦起来跑到岳飞身边，嚷嚷起来。旁边的姚广孝再次睁开眼睛，打量起对面的岳飞。

石亨你是岳飞？！

岳飞陷入悲伤中，没理石亨。

石亨你别伤心啊，金人那帮孙子都让蒙古人赶走了，我们汉人又把蒙古人赶走了

岳飞闻言哭得更大声了。

石亨......

最后，在岳飞哭得快背过气的时候，道衍颤颤巍巍地走过去，低声说了些什么，岳飞的情绪顿时平静下来。

一直没出声闭目养神的拿着羽扇，头戴纶巾的老人睁开眼睛，饶有兴趣地看了姚广孝一眼。

温緂（字绮月）先生是？

诸葛亮不提也罢，一草莽村妇耳

温緂（字绮月）先生连名姓都不屑于留下么

岳绮罗挑眉看着他。

他忽然叹了一口气，面有悲色，低沉沙哑的嗓音悠悠说：

诸葛亮我诸葛亮哪有什么脸面回西蜀

在座的人顿时瞳孔地震，姚广孝迅速踱步过来，神色泛上几分激动。

岳绮罗诧异地看着这一屋子的人，这招魂耗了她将近九成功力，召来的魂魄必然是奇才不假，但......

......这未免太夸张了，这边的天道是假的吗？这么逆天的人物被扯进来一点反应都没有，不对劲。

温緂（字绮月）我请诸位做客，是有事相求

岳绮罗放下杯子，瓷制品和红木桌面相撞发出“哐啷”一声轻响。

温緂（字绮月）我想请诸位辅佐温氏，我温氏一家独大，难免有人想从我们身上咬下几口

顿了顿，岳绮罗的指甲轻轻敲着桌面，她的半张脸隐藏在阴影里对他们笑了笑。

温緂（字绮月）诸位有惊世之才，埋没实属可惜

道衍看向岳绮罗，问：

姚广孝（道衍）姑娘能给我们什么？

温緂（字绮月）温氏十五万弟子的指挥权

见他们不为所动，岳绮罗补充道：

温緂（字绮月）这十五万人可不同寻常，他们和我一样，御剑飞行、符隶之术、御火术无一不精

姚广孝点点头，突然微微阖上眼，肯定地说：

姚广孝（道衍）大明亡了

岳绮罗点点头，又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杯遮住了她勾起的唇角。

她喜欢聪明人。

因为他们才不会问：大明为什么亡了？这种问题。

姚广孝卧在椅子上，闭目沉默了一会儿，开口说：

姚广孝（道衍）好，我姚广孝留下来

石亨见姚广孝要留下，也跟着说：

石亨那我也留下来

岳飞摇摇头，说：

岳飞身为大宋的子民，我只忠于大宋

诸葛亮摇着羽扇，也开口说：

诸葛亮亮斗了一辈子，现在想闲云野鹤，自在逍遥罢了

岳绮罗眸光一闪，先把他们留下再说。

温緂（字绮月）诸位没有有去处不如先留在温氏，仙门已开战了

想到这些超自然的人类打架，外面确实很凶险，外加姚广孝的忽悠，两人还是留下了。

第二天，温氏突然发现小姐院子的旁边多出来四个人，岳绮罗说是客人，前方战事吃紧谁都没在意。

接下来的几天，在姚广孝的授意下，岳绮罗对诸葛亮猛烈地展开了糖衣炮弹攻势，就差给他修个茅庐自己学刘备来三顾了。

再加上姚广孝的大忽悠，以及诸葛亮因未施展完的抱负，对战争的渴望，诸葛亮答应留下来了。

对岳飞，岳绮罗则是收集了大量仙门屠城的证据和资料，姚广孝成功吧温氏塑造成了因为财宝众多，而惨遭飞来横祸受到仙门的恶意围攻并企图瓜分的形象（？）。

岳飞对南宋的“意难平”瞬间转移的可怜虫（？）温氏身上，当即答应留下来。

姚广孝（道衍）温小姐荡平围剿后，打算如何做？

姚广孝躬身走在岳绮罗身后，不动声色地试探着岳绮罗，他需要知道，这个人值不值得他去辅佐。他不是诸葛亮，若遇到扶不上墙的主公他会毫不犹豫地走人或者叛变。

温緂（字绮月）招抚、收拢、震慑、打压

岳绮罗停下脚步，裙摆晃动了一下，遮住了白底绣着鲜红色梅花的鞋面。

姚广孝的眼睛闪过一抹刀刃般的亮光，点点头，虽不及燕王朱棣，却也不是绣花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