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幕

“你这孩子！这不胡闹呢吗？怎么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敢招惹！”

“我，我就是当时心情不好，正好在网上看见这么个人……就发泄了一下，心情好了我就把这事儿给忘了，哪曾想，他真的找上来了……”

“你说说！你让我说你点什么好！”班主任老黄伸出一根手指不断指点，“你还敢留真的联系方式啊你——”

方和谦蜷缩在小马扎上，哭丧个脸：“现在怎么办啊，老黄——”

“什么老黄！我是你班主任！叫老师！”老黄气的七窍冒烟，从兜里抽出老人机，“还能怎么办啊，给你联系家长，然后报警！”

“哎——别别别，别打给我妈！”

“这可由不得你了，这事严重得很，必须通知家长！你别的地方先别去了，就在办公室里待着！”

老黄骂骂咧咧的推开门打电话，现在是上课时间，办公室里没有老师也没有课代表，有点冷的小风裹着雨丝从不甚严实的窗缝里吹进来，让方和谦激灵灵打了个冷颤。

这绵绵的雨丝怎么下了这么久啊，真叫人不痛快。

“嗡嗡——”

手机接连不断的震动从校服裤兜里传来，方和谦一把捂住，紧张的看了看门口。

打开一看，“妖哥”的小图标正上下跳动。

“喂——杨文你特么疯了！这上课！我还在老黄办公室呢！”

“哎，老子尿遁了。你什么情况啊，哭的叽叽歪歪和个娘们儿似的，能出来不？”

“妈的惹上瘟神了——应该能出去，四楼厕所，约？”

“你都没问题了我能有什么问题，约。”

杨文挂了电话，手机插回裤兜里，从二楼的男洗手间伸出头来左右看了看，确定一个人都没有后一溜烟的从楼梯跑了上去。

路过三楼的时候，和俢水管的大叔擦肩而过，大叔抬头看了杨文一眼，杨文嘚瑟的一笑，侧身就要通过。

蓦然，杨文的颈间猝不及防传来一股拉扯的巨力，他只来得及摸上拽着自己衣领的手腕，整个人就被狠狠地掼到墙上，紧接着太阳穴一凉又一热，眼前天旋地转，迷迷蒙蒙什么都不知道了。

大叔从后背抄起杨文的咯吱窝，拖到了连廊的平台上。

不断的把人往后拖拉时，大叔一个抬头露出了被鸭舌帽挡住的眼睛——只有一只！另一只被绷带严实的缠着！

是林恩鹤！

林恩鹤把杨文放躺，从他身上摸出手机，用大拇指的指纹解了锁，就看见当头的一条QQ消息。

[方方：我也尿遁了，这就来——]

林恩鹤笑了一下，从怀里抽出一把手术刀，拿膝盖压住杨文的右手，来回比量了一下，在大拇指的根部似乎想要剁下去，纠结了一会儿后，林恩鹤还是一刀落下，又快又狠地削下了他大拇指上的一小块儿皮。

这一刀实在是太快，快到杨文几乎没有什么反应，血液就从大拇指上汹涌而出，迅速流淌到被雨水打湿的水泥台，浓墨如水一般的晕开了一大片。

手术刀随手扔掉，林恩鹤把这一小块皮放进口袋里。拎着手机起身，一边一步两个台阶飞快的往四楼走，一边迅速的回复消息。

[妖哥：麻溜的，怪冷。]

高一二班，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女孩实在听不进数学课，开始无聊的转笔，眼角往窗外斜斜的一瞥，眼睛瞬间一亮，连忙拿笔戳醒昏昏欲睡的同桌。

“梨儿！醒醒！梨儿！”

“啊——”被叫做梨儿的女孩一下子惊醒，一抹口水，马上开始低头翻书，“咋了！老秃驴提问我？！哪一页哪一页？哪道题？！”

“唉，没有！你看窗外。”女孩指了指校门口，“好多警察小哥哥！好帅！”

“你不要乱发花痴好不好……对了，警察来干嘛啊？”

“哎？对啊。”

“咳咳！倒数第二排同桌俩！给我站起来！”

雨声逐渐转大，校园里的梧桐纷纷哗哗作响，开始一起脱发。

深秋的雨水打湿了本就不厚的衣服，带来沁入骨髓的寒凉。

躺在雨水里的人狠狠地打了个哆嗦，从半昏迷的状态悠悠转醒。

“醒了？”

方和谦似乎还并没有搞明白自己的状况——他好像就是想和杨文上四楼抽根烟，半路上不知道怎么眼前一黑，再醒来就到这里了。

眼前的男人也很奇怪，他穿了一件颜色很深的冲锋衣，深色的鸭舌帽压得很低，遮住了那若隐若现被绷带缠紧的眼睛。

剩下的另一颗眼睛，即便隔着蒙蒙的雨雾，也已经看出它黑的发亮。

只是那眼神里包含的情绪不太美好，让被看的人仿佛像是被毒蛇盯上，从心底发凉。

是早晨的人，是那个“白鹜”。

这个人的外形实在是阴森可怕，可不知为什么，方和谦从那形销骨立的脸上，竟能看出些许昔日的英俊和意气风发来。

“那个……大叔，大哥！我不想死了……求求你走吧，别杀我了……”

林恩鹤听着楼下时断时续的惨叫声和远处隐隐约约的警笛，微微挑了挑眉：“哦？”

方和谦显然也听到了，不知道是冷的，还是害怕，他的牙齿开始打架：“这、这是——”

林恩鹤从兜里拿出杨文的手机和那一小块儿皮，随意的往旁边一抛：“好像是你朋友。”

“他……他……”

“没事他，死不了。”

“——请南阳中学初高中部全体师生听到广播后，管理好自己班级的学生，不要随意外出——注意，请南阳中学初高中部全体师生听到广播后，管理好自己班级的学生，不要随意外出……”

广播员动听的声音从学校各处的大喇叭响起，掩盖住了惨叫声和警笛。

即便身处顶楼，依旧可以听到楼底下学生因为躁动不安，而产生的桌椅碰撞的声音，隆隆震耳。

林恩鹤偏头看着楼下那些跑动的人影和停在不远处的警车，神色沉静不知在想什么。

或许是……

一切即将要终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