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丘5

大多数人的一生不都是这个样子的吗？

李蒙蒙一直比较早熟，用老师的话说就是懂事早，用另一种观点来看就是墨守成规。

然而，到了盛夏的时候，事情突然就发生了。

接到段老师去世的噩耗的时候，李蒙蒙正在复印文件。公司复印室里中央空调的出风口坏了，复印机又出了点小故障，她正忙得满头大汗，然后就收到王永琪发来的消息。

其实之前，无论是李蒙蒙自己也好，还是别的同学，对于段老师的病都不是特别悲伤，总觉得人生不一定会走到最坏的结局，直到这一天真的来临……

那天是她二十六岁的生日，所以郑雨又专程来送爱心便当做午餐，还带了精心准备的生日礼物。

郑雨想起李蒙蒙刚才发的朋友圈，不禁问道：“你刚才说谁去世了?”

“一个老师。”

“我认识？”

“不认识，我初中班主任。”李蒙蒙答。

两个人正在说着话，李蒙蒙的主管老魏看到了他们，于是走近和郑雨寒暄了几句，还问起两个人的婚期，而后又说起办婚宴的经验之谈，比如婚车、红包、闹洞房……

李蒙蒙开头还竖起耳朵听着，但是到了后面，觉得自己的灵魂好像游离在这个话题之外了。她飘浮在办公室的上空，看着坐在这里的自己，挨着这个城市最适合自己的人，做着最适合自己的工作。

段老师以前在教他们美术课的时候说过一句话。她说，我的一生就在别人满意的自己和自己满意的自己之间平衡。

临走的时候，李蒙蒙送郑雨到电梯口，等他要上电梯前又突然叫住他。

郑雨回头。

四下无人，“叮咚”一声电梯门开了。

“明天和以后都不要来了。”李蒙蒙说。

“你明天有安排?”

“不是。”

郑雨察觉出了异状，问：“李蒙蒙，你怎么了？”

“我们还是不要结婚了。”她说。

殡仪馆里，段老师七岁的女儿跪在灵堂前，抽抽噎噎地为她母亲烧着纸钱，之前因为哭得太久脸都肿了。她还小，还不懂死亡的真正含义，但是旁边的大人们都懂这对于一个孩子未来的一生意味着什么。

李蒙蒙走到室外，看见了不远处的裴青阳。

装青阳坐在暗处，指尖的烟静静地亮着。

李蒙蒙迟疑了下，最终还是没有靠近，而是走到了远端。夜风有些凉，她在花台的石阶前坐下，随手拿出手机打开朋友圈。她看到裴青阳发的新状态，简单的一行字：一路走好，其实我一直挺喜欢您的。

灵堂里面，段老师家的老人突然又爆发出哭声，然后孩子也跟着哭了。李蒙蒙躲在暗处，憋了许久的泪瞬间决堤而出。

一个人的生命，有时候是如此任性，无论自己是不是愿意，终究都会归于寂静。

李蒙蒙忽地想起《了不起的盖茨比》里面的一句话：所有的光鲜靓丽都敌不过时间，并且一去不复返。

她隔着婆娑的眼泪，写了条微信：裴青阳。

裴青阳的手机响了一下。他默然地摸出手机，左右看了一眼，没找到李蒙蒙，于是回复她：什么?

李蒙蒙：你那次抽烟不是我告的密。

裴青阳：我知道。

李蒙蒙：你什么会给我一个热水瓶？

裴青阳：热水瓶?

李蒙蒙：你接了热水装在矿泉水瓶里递给我。

裴青阳：有这事?我忘了。

李蒙蒙看着这行字，许久没有动，屏幕白色的灯光映在她的脸上。她擦了擦眼泪，随即却突然笑了，然后她在微信上发了三个字：谢谢你。

裴青阳：谢什么?

谢谢他给予了一个少女怀着一份能贯穿了整个青春期的爱情憧憬，让她尝试到了爱一个人的美好。在每个乘烛夜读的枯燥的夜里，陪伴着她成长。

但是，现在他不需要知道了。

李蒙蒙：没什么。

李隙蒙从原地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好像是和过去二十五年的一切都说了再见，包括郑雨，也包括裴青阳。

整个夜晚，郑雨都在跟李蒙蒙打电话。

李蒙蒙最后接了一次：“不是你的问题，是我的问题。”

“你跟别人好了?是不是就是你们那个魏总?上次我看他瞧你的眼神就不对。李蒙蒙你不要以为这些中年人有点钱，看上你了，你就开始找不着北了。”郑雨喋喋不休地说着。

李蒙蒙淡淡地打断他说：“我不是这个意思，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

“我不知道。”郑雨冷笑。

第二天，李蒙蒙起了个大早，她到东站坐了最早的一趟去峨眉的高铁。第一次，她决定用自己的双腿爬上去。

等她到金顶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落日时分。

李蒙蒙不知道山顶居然有这么强的紫外线，十多分钟脸就红肿了起来。她坐在寺庙外面休息，烈日下，风却那么冷。她听见旁边的女孩问：“看啊，那边还有一座山。”

李蒙蒙顺势望去，果然在云海的远端，还有一座山，山势很高，山顶却是平平的。那是一种很奇特的感觉，一起凌驾于云海之上的山，你能意识到它肯定离自己很远很远，但是视觉上又看得那么清晰。

男孩去问了旁边的工作人员后，回来向女朋友汇报：“人家说是瓦屋山。”

“好不好玩?”女孩问。

“去了才知道啊。”男孩答。

李蒙蒙听着这对情侣的话，又看了一眼云海的那一端，微微一笑。是的，去了才知道。

只是不知道下一次攀越山峰的时候，会不会有人在山顶等候。

END

附加作者介绍:

木浮生:著名都市言情畅销作家。生于属地，胆小、迷糊、健忘，爱吃甜食、爱睡懒觉、更爱发呆，更喜爱书中那些有关儿女情长的桥段。已出版作品:《独家记忆》《世界微尘里》《良言写意》《原来我很爱你》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