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音庙（八）（会员加更一）

魏无羡一睁开眼，蓝湛便忙问道：

蓝湛（蓝忘机）如何？

蓝涣（蓝曦臣）魏公子，你看到了什么?

魏婴（魏无羡）我猜……这座观音庙是金宗主长大的地方。

江澄（江晚吟）他长大的地方？他长大的地方不是在……（勾栏院吗）这座观音庙以前是勾栏院，他一把火烧了这个地方，改建成了观音庙。

蓝涣（蓝曦臣）火真是你放的？

金光瑶（孟瑶）是。

江澄（江晚吟）你倒是承认的痛快。

金光瑶（孟瑶）呵，事到如今，多做一样少做一样，还有什么区别吗？

蓝涣（蓝曦臣）你是为了抹灭痕迹吗？

金光瑶（孟瑶）不全是。

蓝曦臣叹了一声，没接下去。

金光瑶（孟瑶）你不问我为什么？

蓝曦臣摇摇头，半晌，答非所问道：

蓝涣（蓝曦臣）从前，我不是不知道你做过什么事，而我却坚信你做一切事情都是有苦衷的。可是现在，你未免做的也太过了！我不知该不该相信了。

蓝曦臣的语气里，带着深深的疲倦和失望。

庙外雷雨交加，庙门的门缝有风漏过，在这呜呜的凄厉呼啸声中，金光瑶忽然跪到了地上。所有人都是一怔，刚缴走他腰间佩剑、阴虎符等所有武器的魏无羡也是一惊。

金光瑶（孟瑶）二哥，我错了。

魏婴（魏无羡）那个……金宗主，咱们别说话，好好动手。咱们就只动手行吗？

金光瑶这人，脸说变就变，腿说跪就跪，毫无尊严霸气可言。可见之前的遭遇的一切对他的一生影响多深！

金光瑶（孟瑶）二哥，你我相交多年，无论怎么说，我对你如何，你是知道的。我已无意于仙督之位，阴虎符也已经交出，今夜过后就要远渡东瀛，此生都不再回来了。看在这些的份上，你放我一条生路吧。

远渡东瀛，说白了就是逃跑。这么听起来颇为丢脸，但金光瑶素以柔滑多变、宁弯不折著称，能来软的就绝对不会硬碰硬。

兰陵金氏以武力碾压一家两家三家四家尚可，但若是大大小小所有家族都联合起来要讨伐他，重蹈当年岐山温氏的覆辙，也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与其拖到那时，倒不如现在立刻撤离，先避风头，保存实力，来日说不定还有机会卷土重来，东山再起。

蓝涣（蓝曦臣）金宗主，你一意孤行，要策划乱葬岗那场大乱时，我就曾经说过，二哥，不必再叫了。

金光瑶（孟瑶）二哥，这次乱葬岗的事是我鬼迷心窍，大错特错。可是，我没有退路了。

蓝涣（蓝曦臣）什么叫做没有退路了？！你……

蓝湛（蓝忘机）兄长，不要与他多话。

魏婴（魏无羡）是啊，泽芜君，你忘了你刚才怎么跟江宗主说的吗？不要和他废话。

金光瑶（孟瑶）二哥，我说的都是真的。我收到了一封信。

蓝涣（蓝曦臣）什么信？

金光瑶（孟瑶）威胁信。信上说了，那些事，七天之后，，就会将这些事公诸于天下。要么让我自裁谢罪，要么就……等着我的死期。

江澄（江晚吟）所以你就率先召集众家，再上乱葬岗围剿？七天后，就算对方真的把你这些陈年黑迹传得到处都是，也已经历过一次围剿，元气大伤了，是吧？

蓝涣（蓝曦臣）就算是因为这样，也不能一不做二不休，痛下杀手，你这样做……

金光瑶（孟瑶）我能怎么办？等着事情被捅出来，传得满城风雨，等我沦为玄门百家的百年笑柄后，跪下来向世人道歉，把脸送到他们脚底下求他们踩，求他们原谅吗？二哥，我不是一个人孑然一身，我还有如珍，就算我能这样，我能去求他们，可如珍呢？我不能不去为她打算啊？！我没有第三条路了……

蓝涣（蓝曦臣）这还不是因为你自己！现在知道考虑如珍了，那你做那些事情的时候，有想过她吗？如果之前你不做那么多坏事，又怎会有把柄落在他们手上！

金光瑶（孟瑶）我不否认我做了那些事。

蓝涣（蓝曦臣）你无法否认！你……

金光瑶（孟瑶）若不是万不得已，我为什么要去做？！！二哥，难道你就一点都不相信我吗？

蓝涣（蓝曦臣）我现在问你几个问题，你可以一件一件地告诉我。

蓝湛（蓝忘机）兄长……

蓝涣（蓝曦臣）忘机，我自有分寸，他不会耍花样。第一件，你的……妹妹秦愫，你明知道你们两个是什么关系，你为什么要娶她？

金光瑶（孟瑶）可是我真的没有办法啊。二哥，我不能不娶她啊！

蓝涣（蓝曦臣）你怎么会没有办法呢？那是你自己的婚事。你不娶她，总好过毁了一个真心爱你、敬你、不轻贱于你的女子吧。

金光瑶（孟瑶）二哥，难道我不是真心爱她的吗？是，那是我的婚事，可真的是我说一声不娶，就能不娶的吗？你天真也要有个底线。我费了千辛万苦，多少心血才让秦苍业答应了我的求亲， 婚期将近，好不容易金光善和秦苍业都满意了，如果我忽然悔婚，我该用什么理由？我该怎么去向这两人交待解释？二哥，你知道在我以为一切都圆满了的时候，秦夫人竟偷偷跑来告诉我真相，我当时是什么感觉？就算一道天雷劈下来劈中我，也不会更可怕。你知道她为什么不去找金光善，而要来偷偷求我吗？因为她是被强迫的。我那个好父亲，连追随自己多年下属的妻子都不放过，连自己什么时候多了个女儿，都不记得。这么多年，她都不敢告诉自己丈夫这件事。你说，我如果突然悔婚，害金光善和秦苍业决裂反目，到最后两边不讨好，下场最惨的那个人，会是谁？

蓝涣（蓝曦臣）那你为什么不告诉阿岚，她可以帮你啊！

金光瑶（孟瑶）告诉阿岚？没用的。你们只看到了阿岚明面上，是金光善嫡女，是在兰陵金氏千娇万宠下长大的，可又有谁知道内里呢？看似权力滔天，看似在兰陵金氏很有话语权，看似能跟金子轩比肩……不过表面风光而已。金光善对她的好，不过是因为她还有可利用的价值罢了。在金光善眼里，她就是一个联姻的工具，一个可以巩固自己在兰陵金氏地位的工具！若没了这些，你们以为，她的日子会好过？而这样的她，又如何能帮我？可笑，她嫁到你们姑苏蓝氏十七年，你们既然都不知道，尤其是你，含、光、君！怕是魏公子看得都比你们明白。

金光瑶的话，让所有人都一时陷入了沉默。金凌、佳卿、沐宸都震惊得微微张开了嘴巴，金光瑶的话，完全打破了他们的认知！不过也不奇怪，待到这几人开始记事时，兰陵金氏差不多都是金光瑶在掌权了，所以那个时候，金岚在兰陵金氏才真正算是说一不二，比金光善在位宗主时的地位高上不少，稳固不少。

不惊讶的只有魏无羡和江澄，由于小时候经常在一起，还是有一定了解的。

蓝湛垂下眼眸，有自责、心疼……金岚从未与他说过，可他这么多年来竟然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察觉，也没有主动去问过。唯一知道的几件，还是蓝氏听学的时候，因为温晁，他才了解了一些。

不过这个确实还是不能怪蓝湛、蓝曦臣等人，这事不是像金光瑶这种心思缜密、观察细微、工于心计权术的人，谁能察觉出来呢？连金子轩这个金岚的亲哥都不知道，又何况是外人！只能说金光善的表面功夫做的太好了，谁都没有察觉出来。而之后，金光瑶继位宗主，就更不可能了。

蓝涣（蓝曦臣）……就算是迫不得已，就算你娶了她，你也可以冷落她，你为什么还要和她……又何必生了如珍和阿淞，再亲手杀了自己的儿子！

金光瑶（孟瑶）……大婚后我根本就没再碰过阿愫。如珍和阿淞……是在婚前就有的。当时我怕夜长梦多，又生波折……

出此下策，提前圆了房。可曾想就那一次，竟然就有了。若非如此，也不会阴错阳差就和自己的亲妹妹乱伦，更不会有……孩子。

金光瑶（孟瑶）事到如今，我不知究竟该很那个根本不像父亲的父亲，还是更恨这个多疑多虑的自己！

蓝涣（蓝曦臣）所以，你也杀了他，你的父亲，用那样的方式？

金光瑶（孟瑶）是。

蓝涣（蓝曦臣）阿瑶！

手比脑快，蓝曦臣一耳光甩向了金光瑶，将金光瑶打偏躺在地上。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做，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还有些颤抖的手。是气的，恼的、惊的……

蓝涣（蓝曦臣）既然前两件事你都供认不讳了，那我再问你，金子轩呢？你不要试图狡辩，你告诉我，金公子的死，是不是你一手策划好的？

问到金子轩，所有人神色更是一凝，齐齐盯着金光瑶，等着他的回答。

金光瑶（孟瑶）金子轩……确实不是我偶然撞上的。

金凌一下子捏紧了拳头。魏无羡也是浑身发抖，道：

魏婴（魏无羡）你到底做了什么？你到底做了什么？！说！！！

详细的描述了那天所发生之事，金光瑶接着道：

金光瑶（孟瑶）可我也绝对不曾有意谋划后面的所有事，你们也不必把我想象得那般老谋深算、算无遗策。很多东西根本是无法掌控的，我怎么知道他就一定会和金子勋一起死在魏无羡手下？我怎么就能料事如神般猜到魏无羡一定会失控，鬼将军一定会大开杀戒？我不否认我是故意告诉他穷奇道截杀之事的，可我只想着，他和你素来不睦，又恰好遇上你被他堂兄找麻烦，多少要吃点苦头。可我又如何能预见到，魏公子你……干脆把在场所有人都杀了？一个不留！

魏婴（魏无羡）（厉声）那你又说他不是你偶然撞上的？自相矛盾！

蓝湛（蓝忘机）那阿岚呢？

蓝佳卿对，传闻当年我娘也是因为去了穷奇道，被重伤。小舅舅……此事与你……

金光瑶（孟瑶）阿岚会出事……确实是意外，我根本没想到那个时候她竟然会来，又恰好撞上了金子轩出去，我本来没有告诉她的，谁料……谁料她自己招来了人询问，去了穷奇道。

魏婴（魏无羡）所以……薛洋到穷奇道，是你安排的？

金光瑶（孟瑶）是，那个时候也只能让他去穷奇道了。

魏婴（魏无羡）你真是……

金凌（金如兰）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小叔叔，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既然容得下我小姑姑，又为什么，为什么要杀我爹？！为什么？

金光瑶（孟瑶）为什么，阿凌，那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你告诉我，为什么我对人总是笑脸相迎，却未必能得到一分好脸色，而你父亲不可一世，却人人对他趋之若鹜？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同为一人之子，你父亲可以闲适地在家陪着自己最爱的妻子，逗着自己的孩子，而我，却要被自己的亲生父亲，理所当然的指派着做各种事？！为什么明明连生辰都是同一天，金光善却可以在给一个儿子大办宴席庆生的同时，眼睁睁的看着他手下的人，把另一个儿子从金麟台上踹了下来？！！他让人把我从金麟台上踹下来，从最高一层，一直滚到了最下面一层。阿凌，你现在告诉我，这些……到底都是为了什么？

金光瑶（孟瑶）我不是不想做个好人，我对我这个父亲，也是有过期待的。曾经只要是他的命令，不管是害魏公子也好，护着薛洋也好，不管多蠢，多招人恨，我都会去做。阿凌，你刚刚不是问我为什么容下了阿岚，却杀了其他所有人吗？我可以回答你。

金凌（金如兰）……为什么？

金光瑶（孟瑶）因为……我和阿岚，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一样的！还因为，她是除了我娘，唯一一个把我当亲人的。所以，在一件事上，我违背了金光善的命令，帮了她。

魏婴（魏无羡）你到底想说什么？突然扯到她身上干什么？

金光瑶（孟瑶）魏公子，射日之征后，你大放光彩，有你在的云梦江氏，前途不可估量。金光善是个什么样的人啊，唯利是图，自私自利。

魏婴（魏无羡）这两件事有联系吗？又和我有关？

金光瑶（孟瑶）怎么就没关系了呢？其实啊，要说在后来的事上，硬要算的话，我承认，我是最开始那根导火线。后面发生的所有的一切，其实不是穷奇道，而是射日之征后。

江澄（江晚吟）你什么意思？

金光瑶（孟瑶）含光君，你应该感谢我……因为魏公子你，不对，准确说是因为阴虎符，金光善让我想办法搅了与姑苏蓝氏的联姻，转而改为云梦江氏，魏公子你。

金光瑶在这个时候说出这个事，是要离间魏无羡和蓝湛吗？不全是。还为了求生，多说一些，便多一些筹码。

若是当年金光瑶听从了金光善的话，金光善目的得逞，也确实没了后面那些个糟糕事。

蓝湛（蓝忘机）为何？

金光瑶（孟瑶）因为什么我想含光君应是明白的。不过那个只是一部分原因，还有的，还是我刚刚那句话，魏公子此人，真不是个去托付终身的好对象，他没有办法去照顾好阿岚。而且，我相信魏公子也是不愿意入赘的。

金光善既然都这么说了，自然是想让魏无羡入赘金家，但魏无羡不适合在兰陵金氏这种勾心斗角的家庭环境里生活。就算是这事成了，是金岚嫁去云梦……世人多讲究“高嫁低娶”，不管云梦江氏内里他们是怎么认为的，但在世人眼中，魏无羡就是家仆之子，兰陵金氏嫡系嫡女嫁给一个下属，这不是笑话吗？怎么可能？！

金光瑶是真心为金岚考虑的，他是真的想做一个好兄长。当时，虽然表面上看起来，云梦江氏、魏无羡的前途似锦，而且想用一个联姻来困住夷陵老祖，拿到阴虎符，怎么可能啊？而且魏无羡修诡道，有阴虎符在手，树敌颇多，就算是有了兰陵金氏和云梦江氏的庇护，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有敌人冒出来，一个两个就算了，可千家百家呢？所以，他不是一个好选择。又说姑苏蓝氏含光君蓝二公子，两人的婚约都有了十多年了，况且在玄武洞还……女子的名节有多重要！再说，姑苏蓝氏家风清明，没有兰陵金氏乌七八糟的那些事。含光君为人清冷，寡言少语，或许少了一些言谈趣事，但甚有责任心，行事作风样样俱佳。论家族势力，姑苏蓝氏一直以来也是顶门世家，比起变数多端的云梦江氏、魏无羡，很明显姑苏蓝氏才是那个更好的选择。

金光善是被一时的利欲蒙了眼，只看到了魏无羡和他的阴虎符，一心只想着如何夺得阴虎符，好让他更上一层楼。

金岚你说的……可是事实？阿爹当年，真有这样的打算？

金岚的声音忽然出现，所有人皆是一惊，转而又是担心。

蓝湛（蓝忘机）阿岚，你怎么来了？

金岚我不来，可不就错过那么多好戏了。……你说的，可是真的？

金光瑶（孟瑶）看来阿岚是知道了，连一声“二哥”也不愿叫了。自然是真的，到这个时候了，我还骗他们作甚。

金岚你说这个……目的不在于我，还是在他们俩吧。

金岚的视线在江澄和魏无羡身上徘徊。

金光瑶（孟瑶）还真是什么都瞒不住你呢！我的好妹妹。

魏无羡和江澄也是糊涂了，这事不是在说金岚吗？怎么目的又在于他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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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岚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