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整理好东西，已经晚上九点了，段尘也没有吃饭的想法了，躺床上继续玩3d无聊换装。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那标志的女朋友~~给你看看照片吧~~~……”

段尘从床上坐起来，是那破手机响了，付杰来“查岗”了。

“喂。”

“啊！段哥你接了……那个，我今天换药了，好像说什么，又……又严重了。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去找你啊。”付杰越说越心虚，越说越小声。

段尘听见“严重”时皱了皱眉。果然麻绳还是影响到了。

“你乖乖吃药，一年内没有症状就可以了。你……”

“~你是柴米油盐~~清晨白米稀饭~~……”

段尘刚想再聊点别的，另一部手机就响了。

“那个，小杰，哥这还有事儿，先这样吧。”

“啊，好。”

段尘挂了这部，接那部，打来的是段妈妈。.

“小尘，这个月的生活费，呃……妈妈可能又得少点了，你那还有点吧，先顶着行吗？”

段尘忍不住笑了，这几年来，这话他听了无数遍了，答应给的数就没对过。

“怎么？那老不死的又犯了？上回是腿压着了，这回是啥？高血压？还是血糖高？”

“唉，小尘你也知道，你爷爷他……”

“闭嘴，谁爷爷？我他妈有爷爷？呵，不是我说，咱就不能不管这档子事吗？那老不死的要钱就是给她那宝贝女儿去赌，给他宝贝外孙子用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怎么？吃了十几年哑巴亏吃成习惯了是不是，不给他钱您老心里不舒服？我说过很多回了，这样的垃圾断了关系都是应该的，你们为什么那么怂！这他妈有意思吗？啊！”

段尘正压着一股火呢，说着说着就炸了，最后几乎是吼出来的。

“小尘，你不懂……你听妈说，这是我和你爸爸的义务，无论你爷爷他把钱花哪了，咱都得给，这是身为儿女的本分你明白吗？”

“放屁的本分，你们就是怂，他们都这么明目张胆了，你们还不是一点办法都没有？活该受十几年委屈。”

“段尘！你怎么和妈妈说话呢？你……是不是还记恨妈妈呢？小尘，妈妈当初真的没想到，你奶奶连自己亲孙子都要陷害，我和你爸爸也是愚钝，她说什么就信什么，对不起，让你无缘无故挨了那么多打，受了那么多嘲笑，没保护好你让你知道了这些事情，是爸爸妈妈不好，我……”

“够了！讲完了没有，有用吗？我记恨有用吗，你们现在对我那么好，不就是为了赎罪吗？就算当年那老妖婆不在那，结局还不是一样？打也不会少打，委屈也不会少受，现在讲这些干什么？凸显存在感？那已经够了，你们爱给就给，爱守你们那狗屁义务就守，老子不奉陪！”

“段尘！段……”

“嘟……”

挂了电话，却没有那种如释重负的轻松感，反倒是越来越沉重。

又是一场争吵，这种对话每个月都得进行一次，其实是不应该的，她又没有大错特错，这些年还那么照顾，可情绪这种东西早些年就不受控制了。

恨吗？他又怎么有资格？妈妈当年未婚先孕，即使是知道了自己不受人待见，即使知道了未来生活不好过，那又怎样？为了孩子，硬着头皮也得嫁。

不恨？他又怎么会甘心？那些被肮脏的真相打破的童年，被日复一日的抽打，旁人的嘲笑，平白无故的污蔑……

被从床上生生拖下来打，只是他们因为看见了老妖婆没盖被子。

被拿针扎大腿，因为老妖婆说他要出去打架，而他只是想出去玩。

被父亲拿水管打到下不来床，因为老妖婆说他从她口袋里自己拿钱，可钱，却是她亲手给的啊。

被绑了双手封住嘴巴吊起来两个人轮着打，只是因为，晚回了家。

被罚跪四个小时的搓衣板，只是因为，睡过头了，没能去学校。

……

这些，他没有资格替曾经的自己去原谅。

他可以做些什么吗？他可以选择吗？他可以抛下这一切吗？

什么都不能，这就是最可悲的无力感，害死了一群又一群人。

段尘沿着墙，无力的坐下去。他双手环膝，紧紧地抱着自己，头埋在膝中，无声的喘息着。

胸口有千斤巨石压着，透不过气来。心脏每泵出的一丝血液都泛着苦涩，流向四肢百骸，全身都溢满了悲伤。指节因为用力而隐隐泛白，眼泪早就湿透了衣裳。

而他现在做出的这一切，却连声音都不敢发出。

他足够悲伤，也足够悲哀。

不知过了多久，段尘渐渐将头后仰着靠到墙上，双手也无力的下垂，嘴巴微张着，空洞洞的看向漆黑的天。

像是安逸的去了，除了应有的心跳外，唯一能证明他还活着的，是那断了线的眼泪。

丧成了一幅画。

他不知道为什么如此悲伤，他现在脑子里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想不起来。他只想坐着，任由眼泪肆意流淌，流进嘴角，流进胸膛。流到他下一次的意识清醒时，抹抹眼泪，去睡一觉。

这或许，就叫无声崩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