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喜欢有你

何天走了之后，小北依旧走路上学，放学回家，只是夕阳之下没有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何天了。

　　和何天一起玩时，她跟着交了几个不冷不热的朋友，暑假里他们一起玩，小北跟着后面，他们说去哪玩，玩什么，小北像凑人数的，永远是第一个淘汰出局的。就这样，度过了暑假，没有何天的暑假。

　　小北的妈妈怀孕了，妈妈问她：“你想要个小弟弟还是小妹妹？”

　　小北回答小妹妹，她想她可以给小妹妹扎辫子，可以给她穿小裙子，可以和她玩娃娃。

　　妈妈说：“那如果是个小弟弟呢？”

　　小北看电视剧里，大家都想要男孩，不想要女孩，也有怀了弟弟后不喜欢姐姐的妈妈。小北其实是害怕的，害怕有了弟弟后妈妈就不喜欢自己了。

　　她问妈妈：“你喜欢小宝宝还是我？”

　　“妈妈两个都喜欢。”

　　小北觉得两个都喜欢也挺好的，如果因为照顾弟弟而没时间照顾我，那我就帮妈妈照顾弟弟，这样妈妈就有多出来的时间陪我了。

　　九岁的小北曾经这样想过。

　　小北爸爸那段时间想买房子，很焦虑，心情一直不好，又是个不太耐心的人。他会要求小北把字写好，会要求小北考试考好，会要求小北书桌整理干净，会要求小北做完作业后复习，小北经常干不好这些事，小北爸爸有次生气把小北的作业本给撕了，小北吓得哭了。

　　“别让我听到你哭，很烦的知不知道！”

　　哭，哪是说停就能停的，小北只能哭得不大声，但是止不住。

　　那天之后，小北爸妈决定把小北送到学校里寄宿，像让老师多教教小北是一个原因，小北妈妈没时间照顾小北也是一个原因。因为是小学，所以没有很多学生住宿，只有几个老师和同学，周末可以回家。

　　刚开始，小北和三个同学在张双人床上，大家原来都想回家，过了几天后就不是很想了。几个人一起在学校食堂里吃饭，吃完饭可以玩蹦床，然后写作业，睡觉。

　　冬天到了，大家都不住宿了，除了小北，同学都走了之后，小北只有和老师一起挤单人床了，是和小北不认识的一个老师，她不知道这个老师会不会打小孩。

　　晚上，小北睡着里面，背对着墙，老师睡在另一头。冬天的早上总想赖床，老师叫过小北后，小北迷迷糊糊地起来了，她不敢赖床，怕老师叫她会嫌烦，于是她麻溜地穿好了衣服，老师还在床上，伸了伸懒腰也起来了。

　　“起得挺早啊。”老师看见小北已经在一旁等着了。

　　老师是比较年轻的，所以吃完晚饭后会出去和男朋友聊会天，小北就待着学校里，她一个人在蹦床里玩。天渐渐暗了，透过蹦床的铁丝看着夕阳，冬天的夕阳好像没有温度，小北在铁笼似的蹦床里，感觉到了孤独，这是住校第一次感到孤独，有了第一次就会有接下来的很多次。

　　小北清晰记得，有次一个小女孩没人来接她，小北以为和自己一样是住宿的，她开心了好久，带着小女孩一起盛了菜，拿了馒头，打了粥。

　　但是还没开始吃，老师就找来了，她妈妈来接她了，那天的夜很黑，很黑，风也很大，小北看着女孩开心地坐上了电动车，挥手和老师说着再见。

　　别人都被接走了，你们怎么还不来接我啊。

　　小北眼眶里是泪水，但她不敢哭，她不想让老师看见，毕竟不是爸爸妈妈，老师看见会嫌烦吗？老师看见会笑话吗？老师看见会告诉爸爸妈妈吗？他们会来接我回家吗？

　　她以为今天会和同学一起玩蹦床，两个人在一起蹦哒，蹦得越高越好，她以为今天的夕阳下不只有她一人的影子了，但以为好像永远只是以为。

　　小北摸干净了泪，回到了食堂，菜冷了，粥冷了，馒头也硬了。

　　入夜了，小北躺在床上，想起以前自己怕黑，经常睡不着，怕她闭上眼睛，鬼就偷偷跑出来了，然后再睁眼时，面前是一张鬼脸。小北每晚都小心翼翼地盯着暗处，有点风吹草动就连呼吸都会放轻。天空微亮，小北觉得白天不会有鬼，有了安全感后很快就睡着了。

　　又是一个凌晨，小北妈妈要去上早班，进房间拿东西时，小北轻声唤了一声妈妈，小北妈妈见小北没睡着就躺在小北旁边陪她一会，小北在妈妈怀里很安分，慢慢有了困意，还没等睡着，妈妈就赶去上早班。

　　小北以前还会半夜去找妈妈，因为爸爸不让小北靠妈妈睡，所以小北趴在地上，偷偷爬到床边，看着两个脑袋，想看出妈妈睡哪边了，然后爬上床轻声说：“妈妈，我睡不着。”

　　妈妈会把小北揽到怀里，那种有人依靠的感觉真的很好，带着头发上淡淡的清香。

　　有了小宝宝后，怕小北踢到妈妈肚子，所以小北就算周末回家也很久没靠妈妈睡过了。

　　以前的小北不敢在妈妈怀里乱动是怕一动妈妈就醒了，现在的小北不敢在妈妈怀里乱动是怕一动就醒。

　　回头，是冰冷的墙，是不认识的老师，是狭窄的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