蛀虫

这个患者是我目前接触的所有病人中，最让我头疼的，接触他太费时间了，而且得知他喜欢那种特别脏的打扮，我一个月没有洗脸洗头，胡子也很长了。就仅仅是为了见他。他是一个非常特殊的病例。我们也不能说他算是有病，但鉴于他没有家人，又是一个流浪汉，而且老是暴怒打人，而且是没有原因的那种。为了社区安全起见，他被警方送到了这里。

　　很多的专家过来看望他的病情，他无一例外都被他撵走了，他特别喜欢在医院的那颗树下坐着，一坐就是很长时间，他很懂事，每次他都会自己回屋，坐着和常人一样的事情，每天在医院的垃圾箱旁给垃圾分类，偶尔骂骂咧咧。在大家都以为他已经没什么事了之后，就因为在院子里看到一个医生随手把水杯里的水倒在草坪上以后，他直接一脚把人家踹倒了。

　　医院没有办法，而且平常的他也没有什么异样，医院就把他安排在了一个特别小的家属院里，院子里有颗小冬青树，他每天都喜欢和那个小树说话。

　　而且他和院长说，他不能无缘无故就随便住进去，作为报酬，他负责医院里的垃圾分类。院长拗不过他，只好让他干。吓得院长连忙开会通知谁都不能随便丢垃圾。

　　现在我顶着麻雀窝一样的头，还有穿了好长时间的衬衫，以及我那老长的胡子，每天进进出出，不知道的人会以为我是街上的流浪汉。即使如此我还是很高兴，我对我这次的装扮很是满意，因为那个病人最喜欢这样的人。

　　我推开门，慢慢走进来，坐在他的对面。他是一个很有仙古风道的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哪路的老神仙。

　　他：“你是谁？”

　　我：“我是一个医生。”

　　他：“你来干什么？”

　　我：“我来看看你！”

　　他：“我都说了多少次了，我没病！”

　　我：“他们都这样说。”

　　他：“到底如何才能证明我没病？”

　　我：“那就看你的表现了。”

　　他：“我在1996年宣布与所有人决裂，我不会在相信任何人，告诉我你想从我这里知道什么。”

　　我：“我想知道你对这个世界的看法，还有就是你为什么要打人。”

　　他突然笑了：“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我：“如果你告诉我了，我可能会让你出去，并且告诉他们，你没有病。”

　　他：“可以，你想知道什么随便问吧！”

　　我：“你为什要毫无征兆的动手打人？”

　　他：“因为他们做了不该做的事。”

　　我：“什么事情。”

　　他：“破坏大自然。”

　　我：“什么事？你在说一次！”

　　他：“破坏大自然。”

　　我：“这应该是环保局的事情吧！这不应该是你应该管的吧！”

　　他：“不，我既然生活在这个地球上，我就应该对我生变的一草一木负责。”

　　我：“你有很强的社会责任感。”

　　他：“不，这应该是我们所有人的事情。”

　　我：“但是你要知道这个世界上破坏大自然的人有好多的，你怎么可能管的过来呢！”

　　他：“所以我宣布我与全人类决裂。”

　　我：“可你也是人啊？”

　　他：“嗯，没错！我是人，更加纯粹的人，而你们就是自然的蛀虫。知道什么是蛀虫吗？就是一根很好的树一旦碰到了你们，就会从烂到底。”

　　我突然感到很尴尬，我很想绕过这个话题，于是我又问：“你为什么要在1996年宣布与人类决裂？”

　　他沉默了一会，“我叫孙川，甘肃人，我的家乡特别贫瘠，虽然贫瘠但也不至于是荒漠的那种，我们勉强可以达到自给自足。1996年春天，我们村子来了一批商人，他们说我们村子的的四周有矿产资源，他们要在我们村买地开发矿产，那群商人给了我们没人很大的一笔钱，真的你知道一个乡下人第一次见到那么多钱的状况吗？我当时在村委会里当职，我第一次看到了那么多的钱。于是我就怂恿村干部们和那个商人签下协议。我们不仅要买地，我们还要给他当矿工。商人很愉快的答应了。我原本以为我们的村子可以因此变得富有，可是我发现我错了。几个月后，我一次干完活回到家里用井打水的时候，我发现井里的水变成黑色的了。我当时就觉得很纳闷，并不知道是什么问题。后来我去我周围的邻居家里看，发现只有我家的井里的水是黑色的，而且还有股臭味，当时并没有多想。直到有一次我在那个矿产分离的院子里看到，他们在院子里挖了好几个坑，直接把那些污水排放在那些坑里。这时的我才明白了，我井里的水是因为这样才变坏的。我当时就很恐慌，你要知道，在我们那个地方，水比钱都重要，钱没了可以再赚，水要是没了，我们的家也就没了。当即晚上回到家，我就召集村干部开会，告诉了他们事情的经过。我们商量想办法把这群商人撵出去。第二天，我一群人去工厂闹事，结果那商人又给了我们很多钱。他们被收买了，但我知道我的村子肯定被毁了。我不甘心，找他们理论，结果根本没有人出来见我。如果你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你想去弥补，想去还清，结果没才发现自己根本无力回天。我彻底没办法了，于是我召集了村子和厂里的所有人宣布，我跟他们所有人一刀两断。”

　　我：“这就是你跟所有人决裂的原型。”

　　他：“没错！”

　　我：“确实很惋惜的。”

　　他：“惋惜，惋惜，家都没了。”

　　我：“所以你出来之后变成了一个流浪汉。”

　　他：“嗯”

　　我：“可是你为什么要动手打人啊？”

　　他：“我之前犯下的错误，我想弥补，想还清。可发现我很多时候我根本没有办法。”

　　我：“你天天在垃圾桶旁边垃圾分类也是如此？”

　　他：“没错。”

　　我叹了一口气。

　　他开始抽泣，“你知道吗？现在人类做的这一切迟早都会遭到报应，你的辉煌就是自然对你的眷顾，你的没落源自于自然对你的惩罚。”

　　我：“现在的开发什么的不是都很合理嘛！”

　　他：“合理，谁告诉你的，资源开发合理的标准，是根据人类所需要的资源的数量开发的。比如每次都说石油的资源要合理的开发，可是全球每年的石油产量不都是一年比一年高。”

　　我：“一切应该都在可控范围之内的吧！”

　　他：“可控范围，对没错，资源的的产量可以控制。但是他们可以控制环境的变化吗？四川甘孜理塘格聂的格聂之眼被人们开车绕圈碾压，这是大自然送给我们的礼物他们凭什么这样做，凭什么！”

　　我：“那也只是少部分人没有道德底线。”

　　他：“少部分，我看过一个纪录片，一只北极熊出现在俄罗斯远东半岛的小镇，哪里可是距离它的家700多公里啊，随着气温的升高，冰盖融化，它的生存空间在慢慢消亡，他没有了食物来缘，它只能南下寻找食物。你知道我从那只北极熊身上看到了什么，无奈，为什么人类做的事，犯的错要他们承担，只因为它们不会说话吗？还是他们没有能力去反抗。”

　　他：“人们常常说自己是万物之灵，难道万物之灵就应该这样做。”

　　我：……

　　他：“你要知道，环境永远都不是取之不竭的，楼兰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过渡的发展只会加速灭绝。为什么我们就不能收手呢？”

　　我深吸了一口气：“人类是永远都在发展的。”

　　他：“发展的代价就是堵上全人类的命运！可笑，我们就好像是寄生虫，我们在寄宿者的身体上为了我们自生的成长，开始大面积的汲取，吸食血液，抽出骨架，破坏其自身的免疫力。一次山火，一次旱灾，一场洪水，一场海啸，一个物种的灭绝，一座城市的消失，这里发生的所有灾难你敢说和人类没有关联吗？”

　　他：“这就是一场因果，这场灾难，我们无人可以幸免。这就是报应啊！”

　　他：“生我们控制不了，死我们控制不了，那生死之间的事情我们可以控制，为什么所有人都还在执迷不悟，当发现的时候才为时已晚。”

　　我：“其实你是想力所能及的改变这个世界。”

　　他：“晚了，晚了，这场地狱的业火迟早会净化人间。我做的已经改变不了已经发生的事实。”

　　我：“其实人家相关部门还是出台了一些政策的。”

　　他：那只是口头的一句话而已，人类保护的速度永远赶不上破坏的速度，我们将被自然惩罚。我们迟早会拿自己的性命作为代代价的，这一点没有人可以改变的。”

　　……

　　看着一这个城市的车马喧嚣，钢筋水泥，这让路准想起小时候自己乡下的老家，归来也，一点香随马蹄。可是现在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人们已近麻木的生活在这个钢筋水泥铸造的牢笼里，迎来最后的审判。

　　我们都是蛀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