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刀堂.寻金凌

见魏无羡蹙眉负手走来走去，而锦栎却只是安静的站在距离棺木较远的石壁旁，蓝忘机略一沉吟，将古琴横置在棺木上，扬手，一串弦音从指间流泻而出。

他只弹奏了短短一段，右手便撤离了琴身上方，凝神望着仍在颤动的琴弦。

忽然，琴弦一震，自发弹出了一个音。

魏无羡《问灵》

《问灵》是姑苏蓝氏先人所作的一支名曲，它与《招魂》不同，作用于不明亡者身份、且没有任何媒介的情况。弹者以琴音奏问，对亡者发出疑问，而亡者的回音则会被《问灵》转化为音律，反应在弦上。琴弦自发而动，说明这石堡里的亡魂，已经被蓝忘机请来了一位。接下来，双方就该以琴语一问一答了。

琴语是姑苏蓝氏的秘技，魏无羡虽然涉猎颇广，终有不能及处。他轻声道：

魏无羡含光君，帮我问问它，这里是什么地方，干什么用的，又是何人造了它。

蓝忘机精通问灵琴语，无需思索，信手便是清洌洌的两三声。片刻之后，琴弦又自动弹了两下。

魏无羡问道：

魏无羡它说什么？

蓝忘机不知。

魏无羡啊？

锦栎看着魏无羡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忍不住轻笑出声，而蓝忘机却慢条斯理道：

蓝忘机它说，‘不知’。

魏无羡……

魏无羡看着他，忽然想起了许多年前某一段与“随便”相关的对话，摸摸鼻子，老大没意思，心想：蓝湛太出息了，都学会讲笑话了，果然是跟阿晨学坏了。

一问不成，蓝忘机又弹了一句。琴弦再应，还是刚才那铿铿的两个音。

魏无羡诶，这个我知道，他又说不知，是不是？你这回问的是什么问题？

蓝忘机因何而死。

魏无羡沉吟片刻又道：

魏无羡不过如果是被暗杀的话，确实是不知道因何而死啊。不如，你问问他，被谁所杀。

蓝忘机扬手拨弦。然而，回音依旧是铿铿两声——“不知”。

魏无羡一个被禁锢在此地的亡灵，一不知道这是何地，而不知道因何而死，三不知道何人所杀，这样一问三不知的灵识啊，我还是第一次见。

魏无羡撇了撇嘴，视线忽然转到石壁边的锦栎身上，咧嘴一笑：

魏无羡阿晨，你说他会不会是聂怀桑啊？

锦栎自从来到这吃人堡就愈发感觉不对劲，不是外部环境的原因，只是单纯的因为这见鬼的体质…体内的灵气总是蠢蠢欲动，要是没有蓝忘机的灵力屏障将周围的阴气隔绝在外，恐怕体内灵气早就与周边的阴煞之气冲撞起来。到时候别是金凌没有找到，而自己先搭进去了。

魏无羡看着锦栎面无表情的模样，忍不住尴尬的笑了笑，求生欲极极强的撇清关系：

魏无羡阿晨，我开玩笑的，你别这样。

魏无羡那再换个别的。你问它是男是女。这个它总不会也不知。

蓝忘机察觉到不对，并没有依言而奏。而是走到锦栎身旁，将她身边的灵气屏障修补好后，又似不放心的模样又在原本之外建立了一层，直到确保这阴煞之气影响不到她，这才回到原位。

扬手抚琴，撤手之后，另一根弦锵有力地一弹，蓝忘机译道：

蓝忘机男。

魏无羡早就习惯这两人腻腻歪歪的样子，见怪不怪的撑手坐上蓝忘机前方的棺木上，道：

魏无羡总算是有件事知道了。蓝湛你再问他，有没有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进到这里？

蓝忘机有。

魏无羡那他现在人在哪里？

琴弦顿了顿，方才给出回应，蓝忘机听了，却是微微一怔，魏无羡道：

魏无羡怎么？他说什么？

蓝忘机看着魏无羡，缓缓道：

蓝忘机他说，‘就在这里’。

魏无羡跳下棺木，又打量了一圈周围：

魏无羡你说在这石堡里面？可是我们刚才仔细搜寻了一番，也没有找到啊…

魏无羡道话音一转：

魏无羡蓝湛，他不会骗我们吧？

蓝忘机我在，不能。

也是，奏问者是含光君，来灵在他压制之下，自然无法说谎，只能如实应答。魏无羡便在这间石室里到处翻找，看看有什么被他遗漏了的机关密道。蓝忘机思忖片刻，又奏问了两段。得到应答之后，他却神色微变。

魏无羡见状，忙问：

魏无羡你又问什么了？

蓝忘机年岁几何，何方人士。

这两个问题都是在试探来灵的身份底细，魏无羡心知他一定得到了不同寻常的答案：

魏无羡如何？

蓝忘机十五岁，兰陵人士。

魏无羡的脸色也陡然变了——《问灵》请来的魂魄，竟然是金凌？！

他忙凝神细听，铺天盖地的嘈杂声中，似乎真的隐隐能听到金凌微弱的几声叫喊，但又听不真切。

蓝忘机继续奏问，魏无羡知他必然在询问具体位置，紧盯着琴弦，等待着金凌的答案。

这次的回应较长，蓝忘机听完，对魏无羡道：

蓝忘机‘立于原地，面朝西南，听弦响。响一下，前行一步。琴声止息之时，便在你面前。’

魏无羡一语不发，转向西南。而锦栎不知何时也站在魏无羡身侧，身后传来七声弦响，他们便朝前走了七步。

然而，前方始终空无一物。

琴声还在继续，只是间隔越来越长，他们也走得越来越慢。再一步、两步、三步……

一直走到六步，琴声终于静默了下来，不再响起…而在他们面前的，只有一堵墙壁。

这堵墙壁是以灰白色的石砖堆砌而成，块块严合无缝。魏无羡转身道：

魏无羡……他在墙里？！

避尘出鞘，四道蓝光掠过，墙壁被斩出了一个齐整的井字形，两人上前动手拆砖，取下数块石砖后，大片黑色的泥土显露出来。

原来这座石堡的墙壁做成了双层，两层坚实的石砖中间，填满了泥土。魏无羡赤手刨下一大片土块，黑乎乎的泥土中间，被他刨出了一张双目紧闭的人脸。

正是失踪的金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