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忘机本想带着蓝氏众弟子御剑返回姑苏,可架不住计划赶不上变化。只不过多带了一个魏无羡,就好像带了群叽叽喳喳的鸭子,令人头疼不已。
饶是脾气最为温和有礼的蓝思追都感到颇为无奈,更别提个性冲动的蓝景仪了。要不是现场还有含光君坐镇,怕是没有十天半个月都回不到姑苏。
众人磨磨蹭蹭好不容易走到山门前,才松了一口气,还没等彻底放松下来,便被凄惨的哭嚎声吓的浑身一哆嗦。
蓝景仪嚎什么嚎!云深不知处内禁止喧哗!
蓝景仪不提还好,一提这魏无羡反倒哭的更大声了 ,不仅如此还拿头撞了撞驴子,那模样别提多凄惨了。
蓝忘机静立山门之前,充耳不闻,冷眼旁观,锦栎也不阻止,只是笑眯眯的看着。等魏无羡声音小下去一点,才转头吩咐道:
锦栎让他哭,等他哭累了,不要留情直接拖进去。
魏无羡哭声戛然而止,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魏无羡阿晨你——
锦栎我什么?我可是看在我们多年的情分上,好心请你做客,还不赶紧谢谢我。
魏无羡我还真是谢谢你了…
锦栎不用谢,应该的!
魏无羡一言难尽的看了锦栎半响,张了张嘴,艰难道:
魏无羡你这些年到底经历了什么啊…求你做个人吧!
蓝景仪目瞪口呆的看着面前那两个正在吵架斗嘴,格外幼稚的两个大人,忍不住转头用剑柄戳了戳小伙伴蓝思追:
蓝景仪思追我没看错吧!这真的是我认识的那个阿晨姐吗?是不是被人掉包了!
蓝思追忍不住扶额,自家小伙伴什么性格,没人比自己更清楚了…但是真的不觉得现在这情况不怎么合适吗?含光君的散发的冷气,都要把这里的所有人都冻成冰块了,你是真的感觉不到吗?
蓝景仪从来都不是憋的住话的人,看蓝思追不仅没有回答问题,还一脸复杂的看着自己,就忍不住侧过身去,小声嘀咕道:
蓝景仪干嘛这么看着我…我又没说错,本来就是嘛!
可惜在场的无不例外都是修士,虽然没到耳听八方的地步,但耳力都是极好的。这悄悄话在普通修士眼里,就和拿着扩音器大声说话没多大区别,更不用说在场修为最高的蓝忘机了。
结果不用说都知道…口无遮拦、一点没学乖的蓝景仪小朋友,顶着全体蓝氏弟子一言难尽的表情,向着藏书阁的方向挪去…至于什么时候能出来,那已经是个未知数了。
目睹了全过程魏无羡好笑之余还有些意外。这姑苏蓝氏他也不是没有呆过,十六年前蓝氏的家规就有三千多条,现在看来起码都有四千多条…而蓝景仪这孩子就算穿着蓝氏校服,全身上下也看不出一点姑苏蓝氏的影子。
魏无羡实在搞不懂,这样条条框框的姑苏蓝氏…是怎么培养出蓝景仪这种异类的。不过奇怪归奇怪,这蓝景仪还有蓝思追两个蓝氏后辈还是挺对自己胃口的,虽然年轻但很有发展潜力,有空指点指点也是可以的。
接下来的事也就很清楚了,既然装疯卖傻逃不过去,魏无羡也收了心思不再闹腾,乖乖地跟着几名蓝氏弟子去了静室。那乖巧的样子惊的几个蓝氏弟子面面相觑,差点没怀疑人生。
蓝氏弟子这人怎么突然这么安静…还真有些不习惯…
蓝氏弟子我也是…
蓝氏弟子我猜是因为蓝二夫人把他禁言了…不然他怎么可能这么安静。
蓝氏弟子蓝二夫人就是厉害…
魏无羡看着几个蓝氏小辈,竟然有些哭笑不得,顺便感叹了一下自己在他们心里的凶恶形象。叹了口气,最终还是放过了这些小辈,不再恶趣味的逗他们玩。
外头的夜已经深了,月色薄凉,屋内却是灯影摇红,烛影阑珊,屋内的香炉里燃着袅袅的青竹香,淡淡的果木气息十分好闻。
蓝忘机正坐在琴案前,手指轻轻拨弄,一曲《洗华》从指间流出。他换下一身蓝氏族服,身着白玉色的广袖罗衫,不曾束发,墨发用丝绦松松地一束,随意披拂在肩头。
看到这样的他,魏无羡总是不由自主一恍惚,当年少时的青涩与清冷还历历在目,再见时却已经恍如隔世。
锦栎羡羡你怎么还傻站在那里,再不过来可就没你的份了…
魏无羡侧身对上她的眼睛,唇畔微扬,眼中笑意融融。好友熟悉的笑,魏无羡提起的心终于放下,默契的略过彼此心知肚明的秘密,就像只是单纯的故友重逢。
一踏进屋里,他便感觉到一股久违的气息,打从心底里生出亲近之感来,魏无羡的唇角带着一抹浅淡的笑意:
魏无羡那可得留我一份才是。
魏无羡几步上前,跨坐木案旁,手捧一杯清茶,眉目被茶炉上升起的氤氲水雾半掩,看不真切。
魏无羡什么时候……认出我来的……
魏无羡说道,他的声音微微低沉,抬眼看向了蓝湛和锦栎二人。
锦栎莫家庄便有些怀疑,实际却在大梵山。
锦栎解释着,但还是有意无意的隐瞒了一些不能说的秘密。
魏无羡我就知道…
魏无羡轻笑了一声,果然在莫家庄里的感觉不是假的,他们从一开始就在怀疑自己了。
蓝忘机素手划过琴面,铮的一声,白玉般的手指轻轻拂过尚在颤动的琴弦之上,琴声戛然而止。
蓝忘机回来为何不来找我们……
魏无羡一怔,脸上带着苦涩的笑容。
魏无羡我不能回来…我现在的身份就是我最好的伪装…假如被有心人识破身份…
锦栎我明白你的顾虑,可我们不想再重蹈覆辙了,有时候时间并不能抹去一切,这十六年的时间对我们来说…真的过于漫长。
锦栎十六年前,江澄曾经到山崖下寻找你,却只见森森白骨……江氏自从你落崖后,好些年都萎靡不振,做的最多的事便是到处寻找你的身影,最近两年才渐渐振作起来。
锦栎微微叹了一口气,江澄当年有多执着她最清楚不过了,那个曾经意气风发的江宗主,第一次弃宗门不顾,一个人在那山崖下苦苦寻找。
锦栎三年后,我和忘机在山崖上碰上绵绵,那时的绵绵已经清瘦的我都不认识了。原本打算先送她回去,可还是抵不过她的苦苦哀求,同她一起下山崖寻找,可结果却是连白骨都荡然无存。
锦栎继续说道,魏无羡一怔,随即又是一番苦笑,张了张嘴,到底什么都没说。双唇紧紧地抿起来,默默将目光移向了窗外,神情暗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