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路招摇回到万戮门时，神情木然，脸色苍白，眉心的堕仙印却隐隐发黑，顾晗光看得真切，他知道这是成魔之相，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墨青醒了吗？”路招摇幽幽地问。

“……还没有。”顾晗光小心翼翼地答道。

“还没醒？”她快步走进寝殿，一推门便看到床上静静沉睡着的人，喃喃自语道：“怎么会呢？难道我杀错了？”

司马容正等候在殿内，见她眉宇间颇有妖异之色，不禁暗暗心惊。就在此时，不知是哪个孩子午睡醒了，暖阁里传来了“嘤嘤”的啼哭声，紧接着，另一个孩子也被吵醒，跟着哭了起来。

“吵死了！”孩子哭个不停，路招摇觉得异常烦躁，于是走了过去，待看到乳母怀中的小婴儿时，她突然冷笑了几声，道：“我倒忘了，你们俩才是罪魁祸首啊。”

她身上魔气大盛，竟将两个孩子掐着脖颈从襁褓里拖了出来，乳母吓得魂飞天外，忙去抢夺，却被她一脚踢开，摔晕了过去。婴儿皮肤娇嫩，脖子上很快便出现了几道触目惊心的掐痕，脸色也因窒息而涨得通红，他们艰难地哭喊挣扎着，路招摇却丝毫不为所动，反而大笑起来，状若疯癫。

“招摇，你冷静一点！那可是你的亲生骨肉！”司马容急忙上前阻止。

“骨肉？呵呵，才不是，他们害了墨青，分明是我的仇人！”

“路招摇，你快放手！孩子快被你掐死了，厉尘澜不会同意你这么做的！”顾晗光也极力劝阻。

路招摇的修为远在他二人之上，自然不肯放手，此时，她心里只有一个声音在叫嚣着：“动手吧！杀了这两个小东西，墨青就能活过来！”她闪身躲过二人的攻击，双手便欲发力，眼看两个孩子即将被他们的生母活活掐死，顾晗光突然大叫道：“路招摇，你快看，厉尘澜的手指动了一下！”

路招摇闻言身形一滞，满心的杀念登时烟消云散，放下孩子便往厉尘澜床边跑，可当她满心欢喜地去看时，却又被泼了一次冷水——他根本丝毫未动。

“你骗我。”她脸上风云变幻，眼看又要疯魔，好在顾晗光早有准备，他猝不及防地在她颈后扎了一针，她便失去了意识，软倒在地。

路招摇从新山回来后，身上便黑气四溢，而且性情大变，司马容由此推测，此事可能与姜武有关，于是着人去请来了琴千弦。琴千弦仙心洞明，看过之后便断言：“西山主猜的没错，是姜武。”

“竟真是姜武，莫非……他还没死？”司马容诧异道。

琴千弦思索了片刻，摇头道：“不，他确实已被路门主诛杀，心魔没有灵魂，一旦死去就不可能再复活，但他精通傀儡之术，或许……他有什么心愿未了，死前便在路门主身上施了术法。”

说罢，他取出了一件法器，对着路招摇颂起了经文，不多时，点点红光从她身上逸出，聚集成了半透明的人形，他收起法器，质问道：“姜武，你此番是否为复仇而来？”

“想多了。”姜武露出了狡黠的笑容，道：“不好意思，开了个小玩笑，其实……”他越过几人，径直走到厉尘澜身边，“我只是想再看看他，还有……”他说着伸出手，覆在了厉尘澜的额头上。

“你要干什么？”司马容唯恐他会对厉尘澜不利。

“放心～我不会害他，只是他这个人啊，心思太重，有些事还是忘了的好。”他说话时定定地注视着厉尘澜，眼里是前所未有的温柔，施法完毕后，他心满意足地笑了笑，身体随即散作点点红光，从此消散。

顾晗光为厉尘澜检查过后，发现并无异样，也就放了心，只是好奇姜武到底做了什么，琴千弦心里倒是明白，但只微微一笑，没有点破。

路招摇醒来后，得知自己被姜武的魔气控制，险些杀了两个孩子，积蓄了多日的泪水终于彻底决堤，她嚎啕大哭了一场，哭到最后甚至晕了过去，但第二天醒来后看着却很精神，她说：“我想通了，我要好好活着，好好照顾孩子，等墨青醒过来。”

“路招摇，我不想打击你，但有些话我却不能不说。”顾晗光见她终于恢复了往日的神采，也很是欣慰，但犹豫再三还是说了出来，“他这个样子，以后即使醒过来，也是功法全失、千疮百孔，终日缠绵于病榻，你愿意一辈子照顾一个病人吗？”

“只要他活着，我别无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