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刚回到房中，厉尘澜便感到一阵眩晕，腿一软险些摔倒，好在路招摇眼疾手快，赶忙扶住了他，又将他安置在床上，他很快昏睡了过去。路招摇看他脸色苍白，还冒着虚汗，伸手试了试他的额头，果然一片滚烫，于是去请了顾晗光。

“我看别人有孕都养得白白胖胖的，怎么轮到墨青就不见长肉，还隔三差五病一场？”路招摇守在床边，愁眉不展地托着腮问。

“这人跟人能一样吗？同样是孕期进补，有人自己得的多，也有人孩子得的多，他本就属于第二种，何况肚子里有两个呢。”顾晗光与她搭着话，诊完脉思索了片刻，很快写出一张方子，交给了徒弟安思，让他自去煎药。

路招摇因问是什么药，顾晗光答：“还是安胎药，不过加了一味驱寒的生姜，他胎气有些不稳，还着了凉。”

路招摇叹了口气道：“我只盼他能平平安安地把孩子生下来。”

“难啊。”顾晗光想到他的情况，不由叹道。

“你说什么？”路招摇闻言担心更甚，急得脸色都变了。

顾晗光发觉自己险些说漏了嘴，忙改口道：“我是说……这生产哪有那么容易啊？他身子骨这么弱，到时肯定要过鬼门关的，所以剩下这几个月，可得好好养着。

“那我该怎么做？”路招摇问得诚恳。

“保养之道，不外乎静，身要静，心也要静，至于具体怎么做，就不用我细说了吧？”其实事到如今，顾晗光也没什么好办法，但为了安抚她只得信口胡诌，路招摇却信以为真，点头默默记下了。

厉尘澜这一睡，直到第二天日上三竿方醒，他醒来后，觉得身上的不适稍减，体力也恢复了不少，但不知为何，视线有些模糊。路招摇不在屋内，他唤了两声没人应，不免有些恐慌，他翻过身撑着坐了起来，刚要下床去找她，却见一个红色的人影走了过来。

他知道那是路招摇，可直到她走到近前，他才看清她的脸。见他醒了，路招摇脸上露出了喜色，她背着手，身后似乎藏着什么东西，厉尘澜颇为好奇，因问：“是什么？”

路招摇神秘一笑，而后猝不及防地将那东西亮了出来。

“糖葫芦？你下山去了？”厉尘澜有些惊讶。

“嗯，你不是想吃酸的吗？我今天一大早就下山去，到糖葫芦摊上把一整捆都买来了！”她说着拍了拍胸脯，显然十分满意自己的这一番“壮举”，“墨青，这两串你先吃着，不够外间还有呢。”

厉尘澜不由莞尔，他咬了一口，却神色微变。

“怎么？不好吃吗？”路招摇以为他不喜欢，也咬下一颗尝了尝，“酸甜可口，做得不错啊。”

“不是，很好吃，只是……硌到牙了。”厉尘澜微笑着藏起了眼底的失落——他已经尝不出味道了。

转眼又过了小半个月，厉尘澜的肚子已经鼓得像一座小山包了，他被腹中的胎儿坠着，腰腿酸痛异常，无论怎样都觉得累，视力也越来越模糊。路招摇为此时常愁眉不展，顾晗光也束手无策，只能尽量从药方上为他找补。

这天，路招摇外出归来，见屋内一片昏暗，厉尘澜一动不动地坐在桌边，便问：“墨青，这么晚了，怎么不点灯？”

“是吗？我没留意。”厉尘澜哑着嗓子答道，竟像是许久没开口了。

他的反应有些奇怪，路招摇点亮了几盏烛火，又坐到他身边，他却始终没看她，于是柔声道：“墨青，天快黑了，回床上歇着吧。”

“……好。”厉尘澜犹犹豫豫地应下，又过了半晌才站起身，扶着桌子小心翼翼地走了几步，却不是往床的方向。

路招摇见状抓过他的手，颤声问：“墨青，你的眼睛怎么了？”

“……”厉尘澜没有回答，只是疲惫地闭上了眼睛——他彻底失明了。

“怎么会这样？你昨天还说，只是看不清啊……”路招摇声泪俱下，一时间无法接受。

“招摇。”厉尘澜摸索着抱住她，感觉到怀里的温暖，终于微微扬起了嘴角，轻声道：“你别难过，我不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