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彭头都死了?!
“都死了!”“邪门儿了,怎么这个像是死了几十年还没烂??”没两下,他马上又想开了:
小彭头死了也没事。把新娘子的尸体运下山去,她们家里人还不得出钱买?
众人一想,是这个道理。有人唏嘘,有人又高兴起来。谢怜站到庙门口,道:
谢怜各位还是先出来吧。这殿后常年无风尸气沉淀,寻常人吸入体内是要出事的。
众人正将信将疑,一个小小的声音道:
小萤大家不要这样,这里这么危险,先听这位公子的,出去坐好吧……
这群人连谢怜的话都不听,哪里会听她的?没人理。小萤还说了几遍,坚持不懈。小彭头还教他们:
小彭头快,大家伙儿紧着新鲜的尸体挑,太老的尸体她们家里人都不知道在不在世上了,就别费那个劲扛下去了。
众人纷纷夸他精明能干。谢怜听了真是哭笑不得,道:
谢怜别揭盖头,那盖头能阻隔尸气和阳气。你们人太多阳气太旺,若是给它们吸进去,难保不会生点什么。
然而,一群人早把盖头都掀了个七七八八,谢怜与来到门口的南风对视一眼,摇了摇头,知道拦不住这群人。有个大汉掀开了一名新娘的盖头,道:
“我的妈呀,这个小娘真是美得上天了!”
众人围了过来,跟自己方才见过的新娘作对比,纷纷道:“美!”“这门儿都没过吧,就这样死了真是可惜了。”
这名新娘子大抵是死得不久,尸体颇为新鲜,脸上肌肤还破有弹性,有人道:“敢不敢摸两把?”小彭头道:
小彭头有什么不敢的?
说着就在那尸体脸上摸了两把,只觉滑溜滑溜的叫人心痒难耐,还待再摸,那小萤冲了过来,道:
小萤不要这样!
小彭头别妨碍大老爷们办事!
小萤你们这样真是要遭天谴啊!
小彭头他妈的,你这丑八怪真是人丑事多!
他骂着便要去踹人,谢怜一手提了小萤后领,轻轻一拎便把她拎开了。谁知,只听“咚”的一声,小彭头大叫一声,道:
小彭头谁砸我!
小萤刚要说什么,白鹿却抢先一步道:
白鹿是本郡主!
说着,她还掂量了一下手中的石块,又向小彭头砸去。
谢怜回头一看,他竟是头破血流,脑袋上被砸出一个大洞,地上掉着一块沾血的石头。
小彭头我可是良民,你打我还有没有王法了!
白鹿嗤笑,道:
白鹿朝阳郡主是何人你不还不清楚?任性刁蛮,恶毒无礼,别说是你这个狗东西,当今皇帝都还得惧我三分!
就在此时一个人影在窗外一晃而过。
小彭头是他!就是那个脸上缠着绷带的丑八怪!
谢怜把小萤往南风手上一塞,两步迈上,右手在窗棂上轻轻一撑,翻了过去,同白鹿朝树林中追去。另外也有几个胆大想拿悬赏的也跟着他跳出窗外。可追到树林边缘,白鹿忽然闻到一阵血腥之气,立即拉住谢怜,猛地刹步,道:
白鹿别进去!
她已出声提醒,那几人却心想你不追正好我追,我们几个人还抓不住一个?脚下竟是不停,直冲进树林中。原本聚在庙内的众人也涌了出来,看谢怜停在树林边缘,胆子没那么大的便也跟着围观。没过多久,只听几声惨叫,树林里跌跌撞撞走出几个黑影,正是方才率先冲进去的几人。这几个黑影歪歪倒倒走出树林,走到月光之下,众人一看,登时魂飞魄散。
进去时还是个活人,怎么出来时就变成了血人?
这几人从脸到身上衣服,全都是斑斑血迹,血如泉涌,人若是留了这么多血,那是决计活不成的。然而,他们还在一步一步朝这边走过来,众人吓得齐刷刷往后退,一直退到谢怜身后,谢怜举手,安抚道:
谢怜镇定。不要怕。血不是他们的。
果然,那几人道:“是啊!血不是我们的,是……是……”
满脸是血也掩盖不住他们脸上惊恐万状之色,一群人顺着他们的目光,朝树林中望去。黑漆漆的,瞧不清楚树林里面到底有什么,谢怜拿过一支火把,往前走了几步。有什么东西滴到了火把之上,出“滋滋”声响。他看一眼火把,目光往上移去,定定片刻,扬手将火把一抛。
尽管被抛起的那支火把只将上空照亮了一瞬,但所有人还是都看清楚了,树林的上方有什么。
长长的黑,破烂的武官服,还在空中缓缓晃动的下垂的手臂。
四十具多具男人的尸体,倒挂在树上,鲜血滴滴答答,形成一派倒挂尸林、血雨下落的恐怖景象。
这群人虽都是身强力壮的大汉,但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竟是全都吓得呆了,鸦雀无声。南风和扶摇过来看到了这幅场景,皆是神色一凛。
南风青鬼。
扶摇的确是他最爱的把戏。
谢怜你们说谁?
南风一个‘近绝’。
谢怜什么叫近绝,接近绝吗?
白鹿不错。‘近绝’青鬼,就是一个在灵文殿里,被评价为境界很接近绝的凶物。
谢怜这可真是没必要。是绝便是绝,不是便不是。就像只存在‘飞升了’和‘没有飞升’,并不存在‘接近飞升’和‘快要飞升’。加了个‘近’字,反倒有点教人尴尬了。
白鹿看着些血雨,将刚才那人接她下轿一路抢的经历说了一遍。
结果说完,谢怜倒是一脸的那你跑,但她清晰地看到,南风与扶摇的脸色瞬间都变了。
扶摇的瞳孔明显收缩了,不可置信道:
扶摇你说,银蝶?什么样的?
白鹿似银又似水晶,不似活物。
他看到南风扶摇两人对视一眼,脸色皆是极为难看。
半晌,扶摇沉声道:
扶摇走。马上走。
谢怜这边鬼新娘尚未解决,如何能走?
扶摇解决?
他回过身来,厉声道:
扶摇这鬼新郎,不过是一个‘凶’;就算是这倒挂尸林的青鬼,虽然令人头痛,但也不过是个‘近绝’;可你知道,那银蝶的主人是何等来头吗?
谢怜不知道。
扶摇不知道眼下也没空讲了。总之不是你能对付得了的,你还是赶紧先回天界搬救兵去得了。
白鹿那你先回去吧。
扶摇你……
白鹿第一,那银蝶的主人并未流露恶意。第二,若他藏有恶意,又真像你说的那么可怕,这个时候就更得有个人守在这儿了。所以,你先回去,帮殿下搬个救兵吧。况且,我不是在这嘛,就算发生什么也能撑一一时半刻的。
南风乐瑶将军,你……
白鹿什么都不用说了,就这样吧……
扶摇这人就是十分干脆,拂袖而去,竟是当真自己先走了。谢怜转向南风,还要再开口问那少年的事,人群却又是一阵骚动,有人道:“抓住了!抓住了!”
这下谢怜也没空问了,道:“抓住什么了?”
树林中又走出两个血淋淋的身影,一个是个大汉,方才率先冲进树林里的有他一个,竟是没被那阵尸林血雨吓退,另一个,就是他手里拖着一个少年,被他死死揪在手里,头脸上缠满了乱七八糟的绷带。
谢怜还记得,之前在相逢小店里茶博士说过,“据说鬼新郎是个脸上缠着绷带的丑八怪,就是因太丑,没有女人喜欢,所以才见不得别人成好事”。当时,他们还认为很有可能是谣传,不料竟是真有这么个人。
可白鹿不是说不是鬼新郎吗?
小萤你们弄错了!这不是鬼新郎,他不是!
小彭头都被当场抓住了,你还说不是?我……
一卡,他像是陡然间恍然大悟了什么,道:
小彭头哦,我就说为什么你总是古里古怪的,一个劲儿的‘不是’‘不是’,原来你跟这个鬼新郎是串通好的?!
小萤没有没有,我没有,他也没有。他真的什么都没做过,他就是一个普通的……普通的……
白鹿他不是,我说了是鬼新娘。
小彭头普通的什么?普通的丑八怪?
他在那绷带少年头上胡乱揪了两把,道:
小彭头那要不我们就来看看,这个普通的鬼新郎到底长啥样,才这么爱抢别人女人!
他这两把揪乱了几根绷带,那缠脸的少年登时抱头惨叫起来,叫声里充满了恐惧,十分凄厉,也十分可怜。
白鹿够了!我说过,不是鬼新郎,是鬼新娘!
白鹿有些怒了。
小萤公……公子,帮帮我,帮帮他。
小萤一把抓住谢怜的袖子,向他求救。
谢怜和白鹿看一眼那满头是血的绷带少年,现那少年睁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从手臂下的绷带缝隙里漏出,也在偷看他,只偷看了一下,又立即垂下,忙着重新把绷带缠好。他虽没露出脸,但露出了一点脸上皮肤,就这一点,已是极为恐怖,仿佛被大火灼过,根本不难想象,绷带之下,是多么可怕的一张脸,引得旁人倒抽冷气,而他也缩得更厉害了。
谢怜注意到,这两人那种瑟缩之态,竟如出一辙,仿佛都常年不敢见光,不敢见人,心中叹了口气。一旁小彭头则警惕不已:
小彭头你们想干什么!
小萤你想要悬赏……可也不能乱抓人凑数呀……
小彭头一听,又想动手。
白鹿忍无可忍剑柄一敲,小彭头就是一个跟头,而南风也着实忍到了极限,立即补上了几脚。
谢怜有些尴尬的收了正准备丢出的若邪绫。
这人是个专门挑事的,他一不动,人群不知道要跟着谁冲,都变得十分老实,稀稀拉拉叫了几下,也闹不起来了。
谢怜总算可以办事了。
谢怜方才在窗边用石头砸人的是你吗?
白鹿挑眉,他竟然知道不是我……
他语音温和,那绷带少年抖如糠筛,又偷偷看他,点了点头。
小萤他不是想害人,他只是看小彭头好像要打我,想帮我……
谢怜那树林中挂着的尸林,你知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小萤怎么回事我不知道,但肯定不是他挂的……
那绷带少年抖着抖着,也是连连摇摇头。
南风在一旁盯着他,忽然道:
南风青鬼戚容是你何人?
听到这个名字,谢怜微微一怔。而那绷带少年明显是一派茫然,对他说的这个名字毫无反应,也不敢回南风的话。小萤道:
小萤他……他就是害怕,不敢说话……
她一直极力回护这古怪少年,谢怜温声道:
谢怜小萤姑娘,这孩子这到底怎么回事,你知道什么,都先说一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