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

凤九总觉得帝君有可能两百年没有好好的洗过澡，不然不会提出这么多无理要求。

搬了个小板凳坐的高一点，佛陀爷爷送来菩提子被帝君拆了一半，剜了芯子当勺子舀水。凤九心道帝君的做派的确不一样，她一般给滚滚用的都是拆一半的葫芦瓤子。

帝君默默的转头看凤九，意外的觉得自己是不是湿身的魅力开始下降。她神游天外，只是舀水，看都不看一眼自己。帝君撇嘴，“冷。”

凤九眼见的桶里的帝君坐在水底，意外的露出了一副环手抱膝盖的举动，忖度着是不是石宫里的温度委实凉了些许。多舀了几勺热水浇在帝君身上，觉得水温合适，估计也就是靠着的那部分稍微冷了点，又多撒了点干姜热草什么的，驱寒保暖。

凤九浇水撒草药的姿势实在是过于熟练，帝君觉得，自己不像是个人，仿佛是个正在锅里煮的红烧鱼，浇上去的是油，撒的是孜然。“小白，下来陪我泡一泡。”语气说的极委屈。

“帝君自己泡就好了，洗洗澡，我去给你拿衣服。”多少年以前就是这样，自己洗澡就非要找借口来一起泡着，泡着泡着就会被他······木桶里的身子似乎只是白了点，瘦了点，肌肉还在，凤九突然觉得帝君应该没有自己想想的这么弱。

“这两年，你怎么洗澡就怎么洗呀。”凤九道。

帝君在浴桶里转了个身，似乎撑起来身子，凤九觉得春光似乎太好，忙拿起来菩提壳挡住了脸。

东华一把拉住凤九要走的衣袖，“不下来，怎么给我擦洗？”努努嘴表示木桶的边沿太高，自己没有力气。

窗外传来凤九默默的抽出了立在窗外的钓鱼竿，站的远远的，杆头绑上了一块云锦，“我使个法术，一边给你找衣服，这头自动给你搓背。很好用的。”

东华沉默。

“洗好了，鱼竿放下吧。”

凤九诧异：“你不是刚刚要擦背吗？”

甩了尾巴就给帝君重新包了起来，九条尾巴，一条擦干，两条穿衣服，另外六条给帝君包的严严实实的，活似红蜡烛上飘了一个球的银毛。

“小白，”帝君重新被床上的云被裹起来十分哀怨，凤九怎么听都能听出拧出半瓶水的晃荡，“你以前从来都是亲力亲为的照顾我。”

凤九拾掇帝君换下来的衣服，嘴里忙忙的说：“没有啊，我最疼你了。”

蜷了尾巴蹲在枕头旁，“毛茸茸的尾巴吸水很好的，你不也最喜欢圆毛吗？”

相比起直接接触圆毛的尾巴，帝君觉着有可能抱着凤九更加治愈一些。“别管衣服了。”

他勾着凤九的脸，比以前褪去了少许的婴儿肥，“我就是想多看看你。”

帝君说的话，比以前都多，就算是在太晨宫的时候，也没有说过这么多话。

他孩子气的仰头，眼里都是和滚滚一样的期待。

遗传真是个好东西。

“话说二位，澡洗好了吗？”门外连三殿下的懒懒的敲门，“饭都快凉了。”

手里的托盘被琉璃罩子盖了起来，虽然调侃，连宋还是十分的挂念自己这个一般不受伤，受伤就是大事件的忘年老友，“嗯，凤九殿下亲自下厨的，闻着就是上佳。我可没有偷吃啊。”

凤九脸颊微红，帝君皮笑肉不笑。

连宋的嘴，鬼才信。

红色的尾巴跳跃着开了门，凤九躲在半扇门后接了盘子，啪的一声，连三殿下的扇子卡在了门缝里。

“我就进来看看，帝君毕竟也没什么力气可以做什么。”那半片扇子悠悠的扇着风，悠悠的进了门，悠悠的找了地方坐着，悠悠的看着他俩。

如果现在有盒棋子，凤九觉得现在所有的棋子绝对被自己当成暗器，一个一个的拍在三殿下的扇子上。

可惜现在没有棋子。

她刚刚揭开琉璃盖子，就听见帝君突然开口：“反正成玉不会做饭，随爹。”

连三苦笑，就知道东华怎么着都得损上一损，活该因为这张嘴丢了两百年的媳妇。窗外的莲香悠悠的传来，他突然觉得自己三百多年都没泡上自己曾经的女人，实惨。“凤九殿下把司命说到哪去了？我听你和他说了几句，司命就不见了。”他顺手想从盘子里捞一块糕，就感觉旁边一阵冷冽的眼风。

凤九顺手把帝君吃了一块的糕点移了一半，分到了连宋面前，脸上挂认真讨好希望连宋不要提司命的笑容，“司命啊，我让他去青丘报个信。”

“我怎么听说司命是去幽冥司了？”连宋顶着那个床上无法动手的老神仙的颜色，捻了一块放在嘴里，“好像是去找谢孤栦取什么东西了？”

真的是不想让他提什么他就提什么，凤九思索，自己是不是哪个地方得罪了这个三殿下，“丢下了点东西罢了，三殿下不用担心。”

帝君默默插嘴：“小白在幽冥司丢了什么，丢了就不要了，我做给你。”

连宋幽幽的瞅了一眼东华帝君，他要么继续装，装自己半身不遂不能起床，继续让凤九服侍，要么就呆在床上不动，别耽误自己找机会给他暗地里戳几刀。“估计是你现在做不到的，让司命取上一取，帝君现在身体不好，还是让司命去做吧。”

凤九心说，丢了你家儿子。但是儿子这件事她也不知道怎么说，直接告诉帝君我给你生了个儿子？还不如直接丢给自家老爹，说不准看着隔代亲的面子上，暗了脸，抽走了放在连宋三殿下面前的糕点碟子，自己好不容易哄好了帝君，他还在这里添油加醋。“不重要，帝君不要放在心上。”

她总觉得帝君的苍何已经快出鞘了，直接奔着司命的方向去。

连宋还是没能吃到凤九做的糕点，连糕点碟子都了离自己越来越远，咂摸了两下嘴，“算了，等帝君彻底好了，我再来讨茶吃。毕竟南茶老头看我不顺眼。”施施然的开了扇子，做出一派自由潇洒的格调，“折颜也回桃林了吧，我去找他来，再帮你看一看，快的好一些。”

顺着凤九转身拿衣服的功夫，帝君起身，逼音成线给连宋耳朵里刺了这么一刺，“赶快走，别打扰我二人世界。”

连宋苦笑，唉，自从太晨宫和天宫成双结对后，自己怎么到哪都似乎多余似得。

还没等凤九转身，刚刚还是坐着的帝君又躺了下去。

彼时和连宋一起苦笑的还有远在千里之外的司命。暗戳戳的叹了口气，酒没从十里桃林讨上一杯，白止帝君不仅封了自己的口，怕是要化了原身把自己给拆了。

趁着青丘所有九尾狐一组还没聚齐的功夫，他摸了摸袖带里的纸笔，赶快戳了几笔，捏了个纸鹤寻了个空隙飞了出去。

他太希望现在小殿下赶快来了。

偌大的青丘，五帝同聚，除凤九小殿下继承白浅帝位不在之后，自白止上神到四个儿子全部赶来，外带所有的单尾狐狸，双尾凤凰，说不准是看到滚滚受到了刺激。

司命觉得，帝君如果之前解释好了就好，如若没有解释，按照现在青丘满山遍野都是狐狸的情况，杀到碧海苍灵直接要求帝君和小殿下和离是迟早的事。

谢孤栦抱着袖子站在一旁看着，他和青丘好感不少，一是当年凤九和他忘年私交的情况，二是青丘就算大难当头也很少找他从不欠人情。他咬了咬司命的耳朵，“司命，当年的前应后果你到底是怎么和白止帝君说的?”大概是领了滚滚过来之后，自己出去摘了片曼珠沙华的缘故，只是出去一趟，就似乎是翻了个天。

司命也暗戳戳的想给谢孤栦咬耳朵，刚刚开口才想起来自己被白止帝君封了口，把信纸从袖口更远的地方掏出来，写道：“小神刚刚起了个头，才说帝君现在因为缈落大战身体有恙，无法前来。白止帝君就封了我的嘴。”

都说九尾狐一组护短又不讲道理，谢孤栦和司命对视了一眼，怕是白止帝君觉得东华帝君扣了凤九还不想要孩子，杀了过去。

积怨已久啊。

听说两百年前东华帝君站在青丘山前，和白止帝君硬生生对垒了三天三夜，白止帝君都没有出现看他一眼，还是折颜上神出面劝了回去的。谢孤栦自忖自己和司命都不是上神阶位，连知晓内情的白真上神和折颜上神都没有说出实情，他俩说何必呢。

白真已然化成了一个九尾狐狸的样子，尾巴上挂着一个银色的九尾狐狸，正是滚滚的原身。

滚滚抱着白真上神的尾巴，及其诧异且惊喜的喊：“哇，真的是好多狐狸呀！”

折颜摸了摸白真的头，把滚滚从白真的尾巴上提留下来，抱在自己怀里，又实在是没忍住的摸了摸，“滚滚是不是觉得只有白真上神的原身最好看？”

滚滚扫视了一圈，摇了摇头，认真的回复：“我家九九是红色的，红色的最好看。”

果然是凤九家的孩子，白真和折颜对视一眼。

他俩也不想解释，左不过是解释东华帝君现在的确抱恙在身，前情具体如何，是否是抱着姬蘅闯了魔族，是否是借走了九天的妙华镜，这些都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在场的真正知道的也不过是司命，然而司命还没封了口；谢孤栦和白浅和折颜也只是知道的只鳞片爪。何况白止帝君和白弈上神等九尾狐族心里这口气憋了两百年了，让外人来解释还不如东华自己解释。

养伤不是借口，认不认孩子才是重点。

折颜心道，怕是白止帝君还不想让滚滚入驻太晨宫，东华指明叶青缇的消息传得比他大战缈落的消息来的还快。

滚滚银色泛红的爪子垫挠了挠折颜的手，问道：“作为一只凤凰，你不觉得自己的颜色和狐狸们格格不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