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哒”,一阵树叶树枝被踩中的轻微声响传来,转头一看,林致牵着昀暄和昀晖的手,一左一右,就站在了成渊与盈欢的后方。他们身后,是来时的大片路程。
成渊有些尴尬,更有些被撞破秘密的惊慌。但后者,被他掩饰得甚好。他低下头,细细想了一想,抬起头来,对林致笑道:“夫人安好?怎的不在客栈歇着,跑来了青石山找为夫?”
“昀晖好了点便要寻郎君,昀暄也吵着要来找阿爹。我拗不过,只能乘着车马带他们来寻你了。”林致笑意盈盈,却语带探究,“想不到,郎君竟然在此处与山匪打架,更是惊动了丐帮中人。”
“帮主有难,我等自然无不相助的道理。”鲁舵主抱拳道,神色之间,竟然有一丝敬服,“承蒙帮主管理得当,如今我丐帮管理大小乞丐,又得力了不少。不少小乞丐的功夫,也精进了不少,可以少被人欺侮。我们丐帮弟子,都记得帮主的恩惠呢。”
“我平日里只知家中事务,替郎君分忧,从来不过问他外头的事情。”林致笑了笑,转向成渊,“所以,这些帮里的事务,我并不熟悉。平日里他做什么,如何做,有劳帮主替我讲明了。”
“娘子客气了。”鲁舵主连忙说道。
“娘子平日里已然为我做了许多,这些事情,不知道也无甚不可。”成渊笑对林致说道,目光里却尽是歉意与探寻,“只是不知娘子来了多久,是否看到了那匪徒行凶?可有惊吓到?”
“这匪徒打了一半我才到了这里,正巧碰上丐帮弟子出来相助。”林致笑道,“不偏不倚地,还让我和两个孩子看了好一场大战山匪的戏码。今日,可让两个孩子长见识了。”
“那还好。”成渊笑道, “若是你早些来……”
“若是我早些来,”林致打断成渊的话,“我定然会出手相助。我虽不会武,但当年你我第一次相见,我身手如何,你也是知道的。”
“那我倒是庆幸夫人晚些来。,免得劳烦夫人出手,没得为这些小贼伤了几份心神。”成渊笑着说道。
“夫人日后不必担心,有我们在,断不会让帮主有一丝事的。”鲁舵主说道。
“好。”林致赞许道,“我郎君虽然武力也算高强,但终究不是神人,以一敌百,终究劳累些。何况还有孩子在身旁。有你们,我也省些心了。”
“愿为帮主和夫人效劳。有事随时差遣即可。”丐帮众人齐声道。
天色显然不早了,成渊一家在丐帮的簇拥下,带着山匪回到了名山城内。成渊带着这些匪徒自去交给了官差,随后就原地遣散了众丐帮弟子,自回客栈去。一路上,林致带领三个孩子在身旁,跟着尚武萱茵,人数场面,好不壮观。
一路上,林致与成渊无甚话可说,只是间或关心一下三个孩子,尤其是中暑才好些的昀晖。成渊看了林致几次,欲言又止。
到了客栈,林致如常带着几人回到客房,关上房门,安顿好三个孩子后,林致转头看着成渊,开始说话了。
“你……”成渊开口,却不知从何说起。
“你当这个帮主,多久了?”林致问道,语气中是不能掩饰的直白的好奇。
“三年了吧。”成渊毫不避讳,说道。
“三年,那么是阿耶去世后就开始当了吧。”林致舒出一口气,说道,“阿耶去世前找你们三个单独说话,之后姊姊就得了你阿耶的獐子岛。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阿耶给你的,就是这丐帮帮主之位吧。”
成渊嘿嘿一笑:“如果我说不是,是不是你就会扎我了?”
林致看了他一眼:“那倒不至于。”顿了顿,又道:“难不成你喜欢被扎?”
成渊连连摆手:“不敢不敢,你这没事一扎,可疼了,谁知会不会去我半条小命。”
“那你没事提这个,都多早远的事儿了。那时我还年少,如今哪里能和当时一概而论。”林致转过头去,从床头的箱笼里,拿出未刺绣完的绣活儿,就着天光绣了起来。
“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只能告诉你,这确实是阿耶传下来的。丐帮帮主是皇室亲王,这一事,万不可泄露出去,前一任帮主是陛下一事,更不可让人知道。是以我才一直瞒着你。如今你既然知道了这个,那么能不能不把这个秘密往外说?”成渊说道。
“当然能。”林致放下绣绷,直直地看着成渊,目光郑重,“你当我是不知分寸的蠢妇吗?这点分寸道理都想不明白?”
“多谢王妃。”成渊笑道,“我自是知道王妃的智慧。但这不是例行确定一下嘛。”
“你们过来。”林致叫了在一旁玩耍小玩具的双胞胎和看册子的盈欢过来,“今天看到的听到的事情,不能和别人说,尤其是不能说阿耶是丐帮帮主的事情,你们可记住了?”
昀暄歪着头面露不解,却不急着开口,盈欢和昀晖却是立刻点点头:“记住了。我们都听阿娘的话。”
昀暄歪头说道:“为何呢?阿耶今日可威风了,说与旁人听,多荣耀啊。”
“阿暄,”盈欢拉了拉他的手,“听阿娘的,准没错。”
“是要听阿娘的,可我想知道为什么。”昀暄坚持道,两只手不安分地在衣服上动了动。
“阿耶的事情若是让别人知道了,阿耶会有危险,你明白了?”林致说道,目光中满是慈和,“好了玩去吧。记住我对你们说的话。”
“好勒。”三人高高兴兴地又去做他们的事儿去了。
“如今可了?”林致转过头来,看着成渊,笑着说道。
“可了。”成渊亦是笑道,“王妃想得周到,是真的贤能。”
“好了,事也完了,嘱托也到了,如今也该到了晚膳的时候了。走吧,我们一同下去,看看驿馆今日有什么吃的。”
“好嘞。”成渊情绪高昂,“盈欢,昀暄,昀晖,走,咱们用晚膳去!”
忻州雨过天晴,险处求全,已然是一片乐融融的景象,但上阳的皇城内,却又是风波再起。
一切都起因,只为王泊又出言挑衅人了,这一次是楮涵虚。
“怎么,楮六郎君这是家去啊?郎君如此心高气傲的人,居然也会把太子赐下的糕点省下往家里带?不会是这辈子没见过好东西吧?”楮涵虚刚把书摆好,再将那一块太子送的荷花糕仔细地放进小食盒里,就要带回去的时候,王泊那张令人生厌的尖脸再次出现在了楮涵虚面前。
楮涵虚看了一眼王泊,低下头自顾自地收起东西,搭在身上做包袱状,就抱着走。王泊冷眼看着他,见他就要避走,长臂一伸,长腿一迈,就挡住了他的去路。
楮涵虚冷然:“怎么?辽东郡公这是要管我的私事?”
“倒也并非是。”王泊悠然说道,“楮六郎君不觉得自己太小家子气了?这么小小一块糕,也要这么小心包裹了带回去尽孝?这点东西,也放在心上。”
“辽东郡公家大业大,自然不会把这一点东西放在心上。”楮涵虚冷冷道,“我家不如兄家是泽国大长公主后人,靠着祖母曾做过储帝而封王封爵,太子所赐,我自然不敢冒昧。兄整日出言嘲讽他人,可曾自家真正做到言行如一?”
王泊一愣,随即大怒:“竖子无理!尔安敢如此嘲讽于我!”
“敬人者,人恒敬之。夫子的话,王七郎真是闭眼会背,睁眼就忘到九霄云外去了。”楮涵虚冷冷道,“七郎如此健忘,真该多读点书,长长记性!“
“涵虚的话,我很是同意。”王泊正想发作,却见昀晔也走了过来,清声说道,“王泊,辽东郡公,这两个称呼,你哪一个对得起了?这么多年了,你是从来不见长进啊!”
说着,昀晔猛地伸出手,一掌拍在了王泊的镇纸上,王泊正待说昀晔此举有违太子风范,自己不愿认下亏时,却“啊”的一声大叫,猛地站了开去。
王泊的这一声嚷,惊动了前来找阿兄的羡渔,她唯恐王泊迁怒,阿兄吃亏,连忙冲过来看,却在看清那一不断蠕动的东西时,猛然尖叫了一声。
只见昀晔掌落下的地方一个小小的丝网带被解开,一条毛毛虫蠕动着,从中钻了出来,还带出了另一条。与此同时,一只不知名的虫子也在一点点地爬出,扭动着,却是向桌上的糕点蠢蠢欲动。
王凝珠,嘉阳,窦绾,韦清齐齐伸过头来看,俱是震惊而叫。
“太子,你欺人太甚,怎么能如此!我要告诉太傅去!”王浚大声嚷道,恐惧地看着那蠕动的毛毛虫和那不知名的虫子,“你一只毛毛虫不够,还要两只,两只不够,还要一只不知哪来的不知名的虫子!”
昀晔哈哈大笑,用笔尖挑动那个小袋子:“两只?你仔细看看,这是什么?”
“我不看!”王泊嫌弃到大声嚷嚷,“第一次见到看虫子还要认真看的。我不要看,我讨厌这种东西!”
昀晔发出了一阵爆笑:“你们兄弟俩胆小如鼠啊,这样就把你们吓疯了,连看也不看一眼?你们到底是男孩还是女孩啊?居然害怕虫子!”
“哪个圣人说过男孩不能怕虫子的?”王泊怒了,一时不管昀晔太子的身份,“欺人太甚,怕虫子还要分男女污名化之?尔便是太子,也无此种说法!”
“仔细看好了。”昀晔偏偏把那袋子挑起,凑近了王泊面前看,“这是吃面虫,只会在你的体内不停地让你爱吃面食,替它食面。这是毛毛虫,会化蛹成蝶的那种。”他挑开袋子,“至于这个嘛,你看它现在可还会动?”
“呀,原来是毛毛虫的褪皮。”羡渔惊讶地说着,转头拉了拉涵虚,“六哥快看,居然不是虫子。”
王博听了一怔,仔细一看,也认出了那层死皮:“尔竟然戏耍于我!”
昀晔呵呵一笑:“方才叫尔看仔细,是谁一个劲儿的推三阻四的?”
闹了半天,原来小丑是自己。王泊犹自不服:“那是你先鱼龙混杂,娱人耳目,让我以为是两只毛虫!”